“这希腊国原本也是一个强国。不过,这个国家却有个奇怪的规矩。他们不循天命,既不讲父死子继,又也讲兄终弟及,竟然搞什么选举。那些愚民能知道什么,他们往往被眼前的小利所诱,忘了真正的治国之道。你争我夺,各作机心,岂能不乱?是故内讧不已,往往为外敌所趁。”
刘陵的眉毛微挑,沉吟不语。
“这亚历山大么,也着实是个英雄。不过,他的英雄只是在战场上,对如何治国,他却一窍不通。曝师数年,征伐不休,却不知道巩固根本。空有万里江山,身死而瓦解。”天子斜睨着刘陵,伸手轻拍案上的帛书。“蛮夷就是蛮夷,虽然知道些奇技淫巧,终究不登大雅之堂。妹妹,你说是不是?”
刘陵无声地笑了起来。“如此看来,这希腊国国祚不永也是有道理的。国家大事,哪能如此荒疏。且不说王道,便是霸道也谈不上。亚历山大也算不上什么英雄,最多是个豪杰罢了。”
天子的眼神闪了一下,含笑点头。
“王道乃是至道,非圣人在世不可得。霸道么,却有法可循,哪怕是齐桓公那样的中才,只要有管仲这样的贤相辅佐,也能成就霸业。若与孔子这样道通天地的圣人相佐,就算是王道也是可期的。”
刘陵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孔子么,学问自是有的,道通天地,怕是当不起。”
“妹妹连孔子都不放在眼里,那你觉得,能称得上道通天地的人又是谁?老子?”
“我不知道。”刘陵收起案上的笔墨。“理不辩不明。不能与老孔并论,读其书而不见其人,焉知其道能否通达天地?口耳相传,附会增益,就连他们的书是不是本来面目都不敢说,遑论其它?”
“妹妹,你对儒者的偏见颇深啊。”
“不敢,只是不敢轻信罢了。”刘陵转身从案上抽出一卷简策,摊在天子面前。“陛下,这是我所制的千里眼原理图。虽是小技,亦有不可思议之道。其中道理,至今不能窥其全貌。陛下身边人才济济,不知能否请哪一位为我解惑?”
天子接过来简策,仔细看了看,欲言又止。他将简策收了起来。“好,我找人问问。”
“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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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回到宫中,卫青也回来了,汇报了梁家之行的结果。天子听了,微微点头。
“这梁媌是个识大体的,知道分寸。传诏,赏百金。人穷则易为财所诱,位卑则易为势所制。如今梁啸未归,尚不能封爵,就先赏些钱财吧。待梁啸归来,朝廷自有封赏,让她毋须担心。”
“唯!”
天子又叫来严助、枚皋等人,将从刘陵处带回来的简策交给他们。“你们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大道理。淮南王父女乃是道门拥趸,如果连这点小技都解不开,还怎么说服他们。”
“唯!”严助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枚皋。“陛下,既是儒道之争,何不请些大儒来与淮南翁主理论?”
天子眼珠转了转,连连点头。“你看谁比较合适?”
“博士吕步舒,乃是先帝时博士,广川大儒董仲舒的弟子,学问渊博,曾代师授课多年。”
天子想了想。“是那个习《公羊春秋》的董仲舒?”
“正是。”
天子犹豫了片刻。“那好,你找机会问问他。不过,先不要大肆宣扬,免得东宫(太皇太后)不喜,又坏了他的性命。”
“唯!”严助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枚皋看完简策,递给身边的吾丘寿王,沉思不语。天子看看他,笑了一声:“少孺,你怎么了?”
枚皋皱了皱眉。“臣倒是觉得,这副图怕不是儒者能解得开的。淮南翁主最近着力较多的是墨家学说,不如找几个通晓墨家的人来问问。”
天子还没说话,严助就笑了一声:“墨家杂学,不登大雅之堂。再者,淮南王府颇有墨家门徒,若是能解,何须等到今日。陛下,依臣之见,还是儒者为妙。”
枚皋欲言又止。
天子权衡片刻,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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