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轻笑一声:“陛下,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天子转过头,瞅了梁啸一眼,笑了。“那好,我换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征服匈奴?”
梁啸反问道:“陛下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天子眉头微挑,露出些许疑惑。
“陛下,匈奴是强敌,要想征服匈奴,恐怕不是一日之功。若无全盘计划,充分准备,恐怕难竟全功。若匈奴未灭,而民生困顿,恐怕难免亡秦之讥。”
天子再次看了梁啸一眼,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我本以为你会极力主战,没想到你却和那些……一样,瞻前顾后,畏头畏尾,一点不像年轻人,倒是有点暮气。”
梁啸苦笑道:“陛下,臣也是迫不得已。臣与匈奴人两次恶战,虽然小胜一场,损失却也不小。奔袭河西,跑死了战马近五千匹。即使是以大宛的马价计,臣就损失了两千余金,再加上箭矢、甲胄,佣兵们的酬劳,臣为此战至少付出了两万金。若非商贾支持,又以战养战,大量抢夺匈奴人的战马,臣……”
天子强忍着笑,打断了梁啸。“你今天是来讨债的么?”
梁啸咂咂嘴。“陛下冤枉臣了,臣这不是举个例子么。当然了,臣现在的确欠了一屁股债,陛下如果再不给点赏赐,臣只好去做小买卖了。”
天子鄙视的瞪了梁啸一眼,撇了撇嘴。“我见过那么大多臣,像你这样哭穷讨债的还是第一个。这要是传出去,人都道朝堂寡恩呢。”
“陛下,臣可没这意思。”梁啸叫起屈来。“请陛下恩准,容臣为陛下算一笔帐,陛下就知道臣所言句句属实了。陛下,你听臣说啊……”
梁啸掰着指头,将一笔笔的开销说给天子听。从决定西行开始,他就在举债,先是郭禹,后是聂壹,再然后是皇甫其,他从这些汉商手里借贷了大量的金钱。如果不是他连战连胜,用战利品偿还了一些,早就破产了。尽管如此,他还欠他们不少钱,需要保证河西商道的畅通来补偿。
天子虽然觉得这个场面太喜感,却还是耐心的听着。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笔帐算下来,他才意识到打仗要花多少钱。即使是大汉六七十年的积蓄,恐怕也支撑不了几次大战。
最大的问题是战马。梁啸能在西域取得这么大的战绩,全在于西域战马资源的充足,他可以不惜代价的长途奔袭,让匈奴人都疲于奔命。可是大汉没有这么多马,以梁啸河西之战为例,一人平均消耗四匹战马,六郡牧师苑牧养的战马总共不过三十万匹,最多只能提供六七万骑兵,根本不足以实现征服匈奴的目标。
天子不笑了,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甚至有些沮丧。
打仗要花钱,这个道理他懂,但是在梁啸给他算这笔帐之前,他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觉得以大汉六七十年的积累应该应付得来。听梁啸算完这笔帐,他才知道自已太乐观了。稍有疏忽,大汉六七十年的积蓄可能挥霍一空。到了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把他和秦始皇相提并论,说不定会有亡国之祸。
古人说“国虽大,好战必亡”不是没有道理的,亡秦殷鉴不远,他可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这么说,暂时还不能与匈奴开战,只能和亲?”
出乎天子的意料,梁啸再次摇摇头。“陛下,不能迅速征服匈奴,不代表就要和亲,至少不需要像以前一样和亲。”
天子再次扬起眉,黯淡的眼神中重新燃起火花。“你说说看。”
“陛下,我大汉之所以不能大举出塞,一是因为粮秣转运困难,消耗巨大;二是战马不足。若能奔取河南、河西诸养马之地,徙民实边,且屯且战,无须千里转运。如此一来,我得马得地,匈奴人失马失地,彼消此涨,就算不能重创匈奴,也能为全面反击做好准备,又何必忍辱和亲?”
“你是说……先取河南、河西?”
“是的。”梁啸点头道:“相对于中原,河西、河南皆是贫瘠之地,对匈奴人而言,河西、河南却是根基所在。匈奴人来去如风,难以捕捉,我等难望其项背。可是若攻其必救,他还能不战而走吗?”
天子慢慢的握紧了拳头,无声地笑了起来。“没错,就和打架一样,捏住他的卵子,看他还跑不跑。”
梁啸的脸顿时黑了。堂堂的天子,这么粗鲁?这种话应该由我来说。
天子还沉浸在他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爆了粗口,形象崩溃。他沉吟了良久,做出一个决定。
“梁啸,两日后朝会,你来参加。”
梁啸为难的看着天子,期期艾艾的说道:“陛下,臣出身卑微,又刚刚从西域归来,疏于礼节,万一在朝堂上失礼,被御史赶出来,岂不丢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