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
“自臣就国晋国,便不敢有负太祖皇帝之托,日夜随行于代相阳陵侯左右,以明治国之道。”
“只臣尚年幼,随代相尊尊教诲,臣于代国之事,亦仍多有不明之处······”
听闻刘恒此言,刘盈却是大咧咧一摆手,面上一片轻松写意。
“不必如此拘谨,直言便是。”
“——今之代国,有何不妥之处,亦或难解之困?”
“又代北边墙,需朕以何为助,方可阻北蛮匈奴于关外?”
闻言,刘恒却是面色稍一滞,满是迟疑的看了刘盈片刻。
确定刘盈此言,并没有试探的意味,刘恒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国中之事,皆由相国力主而决,臣所知者无多。”
“及陛下所问,臣倒曾闻相国言及······”
不着痕迹的摆出‘我可从来没管过事儿’的态度,刘恒眉宇间的迟疑之色,才稍有了些缓和的趋势。
“相国曾言:代地土恶、水寡,又民疾苦,单凭农耕,民多不能饱食;”
“又代民户甚寡、农产甚不足,故代地之租税,亦不足用于北墙之戍卒。”
“自臣就国,相国便多言劝寡人,当于宫中用度百般俭省,万不可奢靡铺张。”
“然纵如此,往数岁,凡代北边墙之卒,亦多有食不果腹者······”
言罢,年仅九岁的代王刘恒便悄然皱起眉,虽还是少年二郎的身躯,但神情中,却丝毫看不出孩童的稚嫩。
“前岁,相国曾言已奏请太祖皇帝,迁北墙戍卒之亲长妻小于代地,一实代地之民,二则缓北墙戍卒思亲自情。”
“然彼时,太祖皇帝已病重卧榻,又去岁驾崩,此事,便未再为相国提及······”
听闻此言,刘盈也稍敛回面上轻松之意,唉声抬气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代国如今面临的难题。
——与草原直接接壤的地理位置,使得代国北方边界,必须常年保证五万人以上的卫戍力量,才能保证边墙安稳!
但国内严重不足的人口,以及因土地贫瘠而造成的农税不足,又使得代国根本无法供养如此庞大的边防力量。
所以,早自四年前,周吕令武侯吕泽战殁代北,代王刘喜被贬为合阳侯时起,代国北方边界的卫戍力量,便基本是由长安朝堂直接供养。
但诸侯国武装力量由中央供给,又使得新的问题,摆在了中央面前。
——数万武装力量,全由朝堂负责后勤补给,怎么想,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果不其然,在成为代国相,并全权掌控代国兵马之后短短一年,代相陈豨便起兵谋反,祸乱代、赵;
曾用来守卫代北边墙,并由长安中央直接供养的几万兵马,也成为了陈豨起兵谋反的中坚力量。
这样一来,代国的问题,就变得无比棘手了起来。
——要是放任不管,代国根本养不起几万人马,只要匈奴人南下,代国就必然会被胡骑肆意驰骋!
可要是中央出手输血,这几万兵马,又极有可能变成掌兵者谋反的力量,从而形成代国兵‘吃着皇粮冲入长安,将皇帝拉下御榻’的怪异状况。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代国的问题,也始终让长安朝堂,包括丞相萧何,以及先皇刘邦都很是头痛。
最终,长安朝堂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对于代国部署在北方边境的武装力量,长安中央即不完全不管,也不完全负责;而是按照各一半的份额,按月供给军粮。
这样一来,代国部署在北墙的卫戍部队,能从中央得到足以半饱的口粮;
至于代国,本就无力支撑这样一支武装力量,顶天了去,也就是再添一成。
如此一来,代北戍卒人均能吃六成饱,饿不死,又没力气南下谋反。
再加上赵王‘统掌燕、代、赵三国兵马’作为钳制,代国的问题,才终于得到了较好的解决。
但今时不同往日,对于如今的汉室,以及未来几年的汉匈战略格局而言,继续让代国将士只吃六成饱,已然是行不通了。
去年,匈奴单于冒顿一纸国书,已经将匈奴对汉室‘主少国疑’时期的恶意展露无疑;
虽然汉室以卑微的姿态,以及一位假公主、成千上万石各式物资,暂时换取了和平,但不打一场,汉匈双方恐怕难以回到先皇刘邦之时,双方所一致默认的‘大仗不打,小仗不断’的相对和平。
换而言之:早则今年年末,晚则明年年初,汉匈必有一战!
这一战,虽算不上是决战级别的大规模战役,却也是匈奴试探汉室,试探新君刘盈的一场恶战!
为了应对这一战,也为了日后能让边墙愈发稳固、在面对匈奴人是愈发有底气,代国的状况,都已经到了非彻底解决不可的地步。
以宗亲刘恒为代王、‘吕党’傅宽为代相,算是将‘代国反戈造反’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接下来,便该是充实代国的边防力量,并从长远角度出发,为强大代国的综合实力,而移民实边。
此事,刘盈本该直接和代相傅宽去商量,并由太后吕雉拍板。
但为了尊重一下自己的弟弟、名义上的代国一把手,刘盈还是决定,听取一下弟弟刘恒的意见。
当然,刘恒的反应,完全没有出乎刘盈的意料。
——这些事,臣弟坐不了主,陛下还是去和相国商量,顺便请示一下太后才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刘盈便又和弟弟刘恒客套了几句,才令人将刘恒送出了宫。
但在刘恒离开之后,刘盈却并没有立刻睡下。
因为在宣室殿,太后吕雉,也在同刘恒的母亲薄夫人,商量着这些事。
按照先前的约定,刘盈还需要等候母亲的召唤······
------题外话------
今天第一更,还有第二更,以及还债的第三更。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