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敌情的同时,豫章、长沙的交通需要改善,黑夫建议,将南郡到南昌的驰道,延伸至厉门塞。同时,在长沙苍梧县,试试看,能否开凿一条运河,如此方能保证后勤。
搞定地利后,已经过了两年,人和方面,一边让南下的士卒抓紧训练,习惯山林作战,另一方面,也要利用商队,对百越部族加以离间,万不能使之联合……
“臣闻胶东尉任嚣言,东瓯与闽越虽同为勾践之后,然祖辈有仇,世代攻伐,东瓯弱而闽越强,常受欺凌,陛下可遣使招抚,使东瓯入朝为臣,郡县其地。”
等到道路、运河都搞定后,陆路大军屯驻长沙、豫章之际,会稽出动舟师,以东瓯为助力,先下闽越。再打通从会稽到南越的海上交通,这样,陆师夺取南越后,就算长期屯戍,也能通过海路接济衣食,不至于变成孤军……
一整套想法,思路清晰,这多亏了小陶将自己在厉门塞的见闻事无巨细,一一禀明黑夫。
而且黑夫揣测秦始皇的心思,知道以皇帝的急性子,是不可能等太久的,所以将用兵时间定为“两到四年”。
两年改善交通,收集情报,拿下东瓯,三年夺取闽越、平南越,四年定西瓯、骆越,实现秦始皇“南尽北户”的梦想。
这是比较现实的方案,也大概是秦始皇能够容忍的极限了罢?
读完之后,李由合上了奏疏,心情十分复杂。
他曾帅大军渡江下长沙,夺取了楚人最后的疆土。
他又在长沙郡当了整整五年郡守,多次去与西瓯邻近的苍梧地区视察!
可秦始皇问李由对南征看法时,除了双手赞成外,李由提出的建言,竟没有黑夫这般详细扎实。
李由看得明白,黑夫将策略说得这般细致,其用意不言自明。
但凡大的征伐,必有主将,黑夫在奏疏里,虽然没有半个字推荐自己,只有为皇帝分忧,进言献策。
可实际上,通篇都是高明的自荐!
黑夫毕竟放不下南方豫章的旧部,既然知道秦始皇日益骄固,决定的事很难改变,那便只能想办法,由自己来接过这活……
至少,若他为将,能少死人,能保全旧部,甚至能将坏事,变成好事。
高明,真是太高明了!
高明到李由这个心胸不算狭窄的人,也心生嫉妒和忌惮……
“李由,黑夫之策,你以为如何?”
秦始皇的声音再度响起,将李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立刻作揖道:
“臣以为……尉郡守之策,真乃老成之言!对他的才干,臣从未怀疑过!”
是啊,毕竟李由,可是黑夫的“伯乐”啊,黑夫有本事不假,可若非他偏爱信赖,多次提拔,黔首出身的黑夫,也不会有今日吧?
这就是令人尴尬的地方,许多年前,黑夫只是李由麾下的一介马前卒。可如今,四十多岁李由只是大良造,三十岁的黑夫,却窜到大庶长去了!
岂止是在爵位、名望、功劳上,将李由比得一无是处,去年在临淄,黑夫已经敢与父亲李斯,当朝反驳辩论了!
双方的关系,在那一刻,彻底决裂!
举主和举者之间,是恩人和受恩者的关系,仅次于君臣。
在李由看来,黑夫无疑背叛了他们父子,他早就忘了,自己是如何登上朝堂的,如今却和叶腾一起,成了李家的政敌!
或是对旧部封侯可待的嫉妒,或是对叶腾、黑夫翁婿势力膨胀的担忧,李由绝不会坐视黑夫轻易得逞。
先褒扬了一番黑夫,表示自己对黑夫的钦佩和欣赏后,李由又长拜道:
“但臣以为,黑夫的设想虽好,但还是胆子太小,费时也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