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巡视完封地，她就要再次“闭关”，长期不出了。</p>
那块封地，是给少年第一高手的奖励。</p>
她的千里封地在大凡郡，洮水湾，狄山之西。</p>
封地上还有百万户农奴，主要出产灵米和灵鱼。</p>
这么大的一处产业，她当然要去看看</p>
大凡郡，本来是梅阀的地盘。邓阀、梅阀、卫阀被穆无极灭掉之后，绝大多数土地被瓜分，少部分土地用来赏赐。</p>
洛仙子虽然贵为药宫道子，统帅部决策成员，但为人很是低调。她悄悄的独自出宫，直接往南，飞往大凡郡。</p>
三日后，洛仙子的飞船终于进入大凡郡，根据地图，找到了狄山之西的洮水湾。</p>
在白云之上俯瞰下面的封地，但见平野肥沃，洮水如带，真的是个鱼米之乡。</p>
封地之上，庄田星罗棋布，凡人村庄点缀其中，乍一看很是祥和。</p>
可洛仙子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p>
凡人世界没有官府和法制，完全就是家族自治和乡村自治，治安和秩序非常混乱。</p>
杀人抢劫强歼等事，既不是犯罪，也不会被法律制裁。</p>
谁被打被杀，一般都是家人或族人等家属出面，要么报复回去，要么讨要赔偿，要么让族老斡旋。</p>
两族调解不成，那就械斗，直到一方被灭，或者一方服气为止。</p>
真界耕地肥沃，田亩又多，很少有人会饿死，可是被打死杀死的却极多。</p>
讽刺的是，虽然凡人在武修面前是牛羊一般的奴隶，地位极其低下，可是武修在的时候，凡人们的秩序反而最好。</p>
一旦武修大人长期不出现，他们就会相互争斗，甚至相互屠戮。</p>
无法，所以无天。</p>
洛仙子来到自己的庄园，很快就看到一场械斗。</p>
两个相邻的村庄，精壮男子全部上阵火拼，已经有好几个人被活活打死。</p>
这样的事情可谓家常便饭。武修也不会管。</p>
只要灵米缴纳的够数，灵鱼缴纳的够数就行。至于凡人之间怎么斗，武修完全不在乎。</p>
可以想象，这样的凡人世界，是什么样的生态。</p>
非常原始，类似于部落氏族时代。</p>
唯一比原始部落强的地方，就是还有统一的文字和风俗。</p>
这是古代大一统王朝留下来的唯一文明成果了。</p>
洛仙子没有多管闲事。就是她改变了自己这个封地，又有何用？</p>
需要改变的是整个天下，而不仅仅是她的小小封地。</p>
洛仙子打了一个隐身诀，在一个个热闹而又带着野蛮蒙昧气息的村庄穿行。</p>
男人在庄田上牛马一般劳作，女人在桑园劳作。某些角落，在上演斗殴，抢劫，偷窃…</p>
人口虽然不算少，可到处都充满了愚昧，阴暗，混乱，肮脏，血腥。</p>
不时看到因为偷懒，被武修斩杀的尸体，高高挂起的头颅。</p>
庄园的武修监工，对付偷懒只有一个办法：杀人。</p>
所以偷懒的代价极高，差不多就是自己的命。</p>
凡人的孩子生得多，凡人死的也多，所以人口数量长期以来也没有大的变化。</p>
正在洛仙子要打道回府之际，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p>
邓九！</p>
没错，就是当年姜药的“爹”：邓九！</p>
穆无极灭掉邓阀，梅阀，卫阀后，下令废了三族所有人的修为，全部贬为凡奴，在庄园劳作。</p>
邓九从一个武宗高手，堂堂邓阀嫡系，一下子被废掉修为，沦为凡人。</p>
算起来已经几年了。</p>
此时此刻，邓九正冒着大雪，给庄稼除雪，免得雪太厚，压弯了禾苗。</p>
他穿着一身和当年差不多的羊皮袄子，拿着一把铁锹，和周围普通的农奴一样，默默的铲雪。</p>
大雪飘下，落在他的胡须上，让他的容颜显得更加沧桑。</p>
说起来，邓九不到六十，对修士来说还算少年人。可是对凡人来说，他已经老了。</p>
不过，邓九毕竟曾经是武宗高手，虽然修为被废，可肉身强度和魂魄强度，也不是一般凡奴可比。</p>
正在这时，忽然一匹万里马飞驰而来，所有的农奴一起跪下，脑袋伏在雪上，层次不齐的喊道：“奴才拜见武修大人！”</p>
那武修监工只是个武士，可在农奴们面前，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p>
“你们都听着，这附近千里的所有庄园，都是李洛大人的封地。李洛大人新封这块地，明年的收成只能多不能少，别让李洛大人震怒。否则…”</p>
武士大人训斥了一番，忽然居高临下的看着邓九，喝道：“邓九，你之前为何不自称奴才？你以为本大人耳聋么？”</p>
说完，一鞭子抽在邓九身上。</p>
这一鞭子如果抽在普通农奴身上，已经要了对方的命。</p>
可是邓九的肉身远比一般农奴强悍，他挨了一鞭子，虽然痛的直哆嗦，却没有性命之忧。</p>
“大人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邓九不敢争辩，只好连连磕头求饶。</p>
那武士冷哼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当自己是武修么？当心点，你会多活几年。”</p>
“是是，谢大人教诲！”邓九头都不敢抬的说道。</p>
武士大人在邓九面前逞够了威风，见邓九还算恭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p>
其他农奴看到邓九被打，都是幸灾乐祸。</p>
但，他们不敢欺负邓九。因为打不过。</p>
洛仙子隐身在附近看到这一幕，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p>
总之，并没有快意。</p>
此时已经黄昏，庄园散工了。邓九扛着铁锹，顶着风雪往回走。</p>
他低着头，踩着齐膝深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迈步。一刻钟后，终于来到一座茅草土墙的小院子。</p>
小院子中的草庐中，射出晕黄的灯光，烟囱中冒着炊烟，还有米饭的香气传来，在风雪中显得很是温暖。</p>
满满家的气息。</p>
风雪夜归人。</p>
一个忙碌的女子身影，被油灯映照在窗户上。</p>
她见到邓九回来，立刻迎出来。</p>
“他爹，你回来啦，快进屋暖暖。”</p>
女人打开房门，呵着白雾说道。她荆钗布衣，脸色沧桑，一副农家村妇的装扮。</p>
她一见到邓九，脸色一变的啊呀一声，露出心疼之色，“又被打了？”</p>
邓九道：“没事，进屋再说。”</p>
洛仙子看到这个女人，感到当真世事难料。</p>
这个女人她再熟悉不过，真是姜药的“娘”：卫容。</p>
只是此时，卫容和邓九一样，被穆阀废了修为，完全就是个凡人。</p>
她原本很美丽，可是现在，她和一个农妇没有太多区别了。</p>
“爹爹。”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张开双臂蹒跚着扑向邓九，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回来啦。”</p>
“爹爹。”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也蹒跚着从桌子底下钻出来。</p>
邓九呵呵笑道：“菜儿，药儿，有没有想爹爹？”</p>
两个小孩子一起点头：“想爹爹！”</p>
原来，这对儿女的名字，一个叫邓菜，一个叫邓药。</p>
洛仙子万万想不到，两人当年只是假夫妻，可是多少年后，竟然成了真夫妻。</p>
还是一家四口，但已经人事皆非了。</p>
“他爹，吃饭吧。”卫容麻利的摆上碗筷，一边抱起邓药。</p>
“好。”邓九在烧着火堆的饭桌前坐下来，开始吃饭。</p>
饭菜很简单。除了主食糙米饭，就是萝卜，青菜。</p>
“本来要炒两个鸡蛋，给你补补身子。”卫容露出苦笑，“可是我们的鸡窝被人掏了，一地鸡毛，竟是啥也不剩。”</p>
“算了。”邓九有点疲倦的摇头，“等忙过这阵子，我去山中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一只野物。”</p>
“药儿刚断奶，吃的太素可不行啊。”</p>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我想吃肉。”</p>
邓九摸摸她的头，“好，过几天就有。”</p>
卫容给邓九夹了一棵青菜，忽然眼圈一红，怔怔落下泪来。</p>
邓九停下筷子，“又想起那些伤心事了？不要想了。这就是我们的命运罢了。”</p>
卫容垂泪道：“我们沦为凡奴，可草儿和药儿，也要当一辈子凡奴了。”</p>
她看着窗外的飞雪，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当年在南域黎山部，我们也是一家四口，也有草儿和药儿，和现在差不多…唉，简直就和做梦一样。”</p>
邓九的神色也落寞下来，脸色露出缅怀之色。</p>
洛仙子在院外看着这一家人，目光平静。</p>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p>
她取出指环中一直常备的肉干，扔到邓九的小院。</p>
这些肉干都是凡食，是她为了享受凡人烟火气用来换口味吃的。</p>
之后，她就消失在风雪中，好像从未来过。</p>
“谁？”</p>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邓九和卫容出门，没有看见人，却看见了半只羊肉干。</p>
“这是…”邓九惊讶的上前拾起半只羊肉干，“这是黄羊。”</p>
“黄羊？”卫容拿过来看了看，目中露出愕然之色，“我记得，药儿…姜药，最喜欢吃黄羊肉干，难道是他？”</p>
邓九怅然望着风雪无边的天空，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应该是他，没错了。咳咳…咳咳咳！”</p>
邓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满脸通红。</p>
卫容垂着他的背，神色凄凉。</p>
“有肉吃啦，有肉吃啦！”邓菜很高兴的拍起小手，眼巴巴的看着肉干。</p>
小孩子不知道，此事此刻，送她肉吃的人，已经在千里之外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