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节临行前</p>

送走采妩，画楼上楼，才知道素约和清歌都睡下了。</p>

白云归依旧依偎床头看书，目光恬静，淡淡橙色光线笼罩他的侧颜，坚毅轮廓线条柔和，有种年华内敛的俊朗。</p>

看到画楼进来，他把书放下，问她：“李潋之来做什么？”</p>

“不是李潋之，是李方景。”画楼笑道，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今日时机不巧，没有跟他单独说话，不知他为何南下。我听奥古斯丁的口风，他大约是疲于应付官场，想隐退田园……”</p>

白云归眸子微黯。</p>

政治黑暗，他是知道的。可像他这种性格，放弃了如今的一切，等于放弃了前半生的梦想。</p>

慕容画楼手段太过于强硬，把他一下子就从陆军总司令的官位拉下来……可若没有画楼，他是难以下定决心的。</p>

李方景倒是干脆。</p>

“国内政治乱得一塌糊涂，的确叫人难以忍受。可说放下就放下，他是个不错的……”他微微叹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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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楼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笑容恬柔：“并不是他很厉害。能轻易说放下，因为他是局外人……”</p>

白云归微怔，细细思量这话，心田的沉重负担又轻了几分。</p>

他在这个局里十几年，自然舍不得；慕容画楼和李方景冷眼旁观，才能理智又果决。</p>

他伸手将画楼搂在怀里，半晌不语。</p>

而后的几天，画楼开始盘点白云归的财产，把能带走的，准备全部带去香港。</p>

他的私产不多，却足够他们一家四口下半生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奢侈。</p>

听闻这个时期的军阀都富可敌国，白云归算得上清廉的。</p>

采妩也留下来帮着打理画楼的行李。</p>

她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白云灵和卢薇儿来瞧过她数次。只因为白云归去世，气氛显得沉重。</p>

白老太太一听画楼要带着孩子去香港，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官邸看画楼，反对得很坚决：“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这个小的孩子，如何生活？在俞州，咱们还能相互帮衬。”</p>

这是明面上能说的理由。</p>

还有不能说的：画楼年轻，她刚刚满二十岁，如今又是新时代，叫她一生替白云归守住？只怕很难。特别是去了香港，画楼可能要改嫁的，难道叫清歌和素约改了别人家的姓？</p>

老太太最不放心这点。</p>

老太爷也不同意画楼走，他的理由很直接：“素约你可以教她，清歌怎么办？画楼，你不能把男儿养在妇人塌下……”</p>

白家人的意思，定是要留下孩子。画楼最好也留下，她若是执意要走，就白家也不强求，孩子不能带走。</p>

白云灵和张君阳也劝她：“香港再好，也是人生地不熟，要是有事，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p>

甚至卢薇儿都反对。</p>

画楼沉默不语。</p>

老太爷和老太太劝她，她态度恭谦温顺；其他人劝她，她则笑容冷漠疏离。这边应付着白家众人，那边叫副官收拾行李，根本不听任何人劝的架势。</p>

白云归原本有心为难她，让她自作主张。</p>

可听闻了白家人对她的阻扰，又有些心疼。</p>

“我见见爹吧。”白云归道。</p>

“暂时不行！”画楼道，“如今局势还算好的，你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年纪，这样莫名其妙装死，老爷子不能理解。他要是执意让你回去，只需要透露一点口风，咱们哪里都去不成了。”</p>

是啊，如今白云归的处境并不算太坏，只是他自己心中疲惫至极。</p>

在外人看来，他没有放弃的理由。白云归也想知道，慕容画楼迫不及待让他下野，到底是因为什么。</p>

“画楼，你为何非要我现在就放弃？等我们离开了俞州，你就不再是将军夫人，只是个平凡妇人，将来很多事不会像现在这般便宜……”白云归望着她，声音微低。</p>

为何？</p>

因为再不走，过几年南方会打过长江，形式上统一了华夏。可统一的过程是要流血的，白云归真的放心把自己的嫡系交给总统和总理吗？</p>

他会更加舍不得。</p>

可他不放手，就要自己去打仗。</p>

骨肉相残，到时他会更加痛苦。</p>

熬过了这些痛苦，会有短暂的平静，可政治的诡谲依旧翻云覆雨，他能次次都平安避开吗？</p>

等他真的平安避开了，华夏全面抗战也开始了……</p>

那时，他不可能再走了。</p>

那场战争惨烈又悲痛，它没有后世历史课本或者电视电影里的激励人心，有的只是狼烟四起的荒芜、国破家亡的悲怆。作为妻子，她不想丈夫参与这场战争。</p>

她不想涉足战争。</p>

“你还是舍不得？”画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眸光微敛，眼神晦涩不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