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李方景（1）</p>

多少年后，李方景总记得第一次遇到慕容画楼的情景。</p>

并不是高朋满座的李家寿宴，而是南渡餐厅。</p>

西式南渡餐厅暧昧而冷艳，穹顶水晶吊灯枝盏繁复里透出朦胧又妩媚的光，四周男女皆是西装：或西服马甲，怀表链子熠熠生辉；或洋裙蕾丝，高跟鞋踩着婀娜多姿，直到三个男女打破了南渡餐厅的和谐。</p>

两名女郎，皆是古式的高鬟云髻，玉簪挽起青丝袅袅，似古画里走出的窈窕仕女；旗袍又是最时髦的装扮，穿在她们身边，别样的古韵。那男子，则是一袭铁灰色军装，英武不凡。</p>

那天，慕容画楼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眼帘低垂，纤浓羽睫似羽扇投下朦胧阴影，隐藏了她眼眸的睿智，举手投足间大方文雅，似繁茂梢头的一朵白茶，悄然绽放着华丽，似白茶的深意：你怎能忽视我？</p>

她的风姿神采，令人难以忽视。</p>

那时，她便在李方景心中落下浅浅印痕。</p>

无关暧昧，无关爱恋，仅仅是一个与众不同女子给人的别样感触。那是白云归内宅小妻子，很特别的女人。</p>

像李方景这样的男子，很难为女人心动。</p>

家境优越，李府是俞州首富；模样绝美，他被人称第一美男，多少豪门名媛或投怀送抱，或情愫暗许，或一片芳心付玉壶，皆为李郎痴。</p>

他看上的女人，只要他稍微有点表示，立马可以俘获，让他对女人渐渐没有了新鲜感和成就感。</p>

多求而难得，才显得珍贵。</p>

女人对他而言，手到擒来，太无趣。</p>

李府的寿宴，李方景第一次和她正面接触。握住她纤柔皓腕跳舞，李方景心中亦有过衡量：此女颇有风情，肌肤雪白剔透，青丝浓密顺柔，眉眼不算出色，可凝眸浅笑中，总有烈烈灼目华采，她亦配得上佳人二字。</p>

那日是祝寿，她穿着大红色并蒂莲旗袍，双颐似烟霞染透，为她的容颜添了秾艳。</p>

不知是否心态作祟，多少年后，李方景想起那日的慕容画楼，总觉得她艳冠全场，女人们皆被她的光芒笼罩，黯然失色。</p>

特别是身为内宅妇人的她，一手娴熟又生动的钢琴曲，才李方景眼波横掠，心头微跳。</p>

她穿着大红色绣并蒂莲旗袍，一步步昂首挺胸，走向舞台中央的那架黑白钢琴。神态既无倨傲，亦不慌乱，似天成的威严，她宛如仙人落凡尘，艳惊四周，媚态横生。</p>

李方景那时有一个念头忽闪而过：人海里兜兜转转，或许他想要的女人，便是这种的吧？</p>

当时，仅仅是朦胧的感触，他未曾深想。他有他的抱负，爱情、女人不过是他生命繁茂枝头的零星点缀，大业才是他的毕生追求。</p>

是有过不一样的感觉的，要不然，当他预料她活不过那晚的时候，为何觉得遗憾？</p>

他用女子做棋子，得心应手，从不怜惜的，却对她生出悲悯。人世的际遇就是这般奇怪。</p>

根本不应该记挂的女人，迷迷糊糊就撞进了他的心房，他自当是趣闻，不曾深想，更加不曾想过去追求争取。</p>

他只是感叹，自己亦会记挂女人。</p>

二十几年后，当他参加她的葬礼时，他才惊觉，那次的寿宴，是他一生孤独的开端，因为那时，她闯进了他的生命，而后的岁月，她一点点盘根错节，牢牢霸占了他整颗心房，得不到，舍不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