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人生的际遇有太多意想不到的事。</p>

十年之前，当她孤身一人来到长安的时候，她是无根的浮萍，只能任人践踏其上。</p>

十年之后，她穿着九重繁复的华服，宽大的裙摆逶迤身后，一只翱翔九天的凤鸾在背后的裙摆上铺散开来。踏上织锦铺陈的玉阶，在两侧文武百官的瞩目下，她徐步登上金銮宝殿。</p>

跨过高高的殿门，步入大殿，混着沉香的暖风迎面而来。</p>

眼前也随之一暗，长安十一月的昼光被隔绝在大殿之外。</p>

殿内红烛高烧，微微眯眼，不待适应眼前的光亮，只听此起彼伏的惊呼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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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齐萧，身穿一身明黄龙袍，走下龙椅，一步步向她走来。</p>

“皇后。”在一步之外停下，然后向她伸出右手。</p>

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怔，如果不是额前的凤坠微微摇曳，亦无可察觉。</p>

齐萧目光温和，笑容和煦，淡化常年不苟言笑的刚硬面庞。</p>

看着伸来的手，张曦君思绪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三月前的京城，不，现在应该是旧都金陵。</p>

那一日，在韩家坞堡的望楼之上，他同样向她伸出了手，却最终只带着琥儿离开了，带着流有寒门血液的子嗣，走向那座已烧得面目全非的皇宫，却也是天下权势聚集的地方。</p>

世家子弟纷纷陨落在那一场杀戮中，断了传承的世家犹如拔了牙的老虎，剩下的只有苟延残喘。</p>

一个流有寒门血液的下一任继承者，是对世家大族最后一丝希冀的彻底粉碎，更是对追随齐萧南征北战的将士们的抚慰。</p>

无论何时何境，齐萧的选择总是丝毫不差，那样的理智。</p>

而也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一个理智得让人可怕的男人，他却实现了自己的诺言。</p>

一念不觉想到他昨日下的那道圣旨——朕深感凿帝兄弟阋墙之乱，此又天下初定，外有强敌窥伺，万不可再有内耗，故废黜六宫制，自皇后下，不设妃嫔。</p>

即使在前世看过太多分分合合，看过史书上太多爱情佳话后的真实，但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如何不对爱情抱有期望？毕竟不论他究竟出于何种原因，他终究对她做出“溺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承诺。</p>

心中已有定数，可看着那齐萧，看着他伸来的手，心居然怦怦跳得厉害，手心渗出一把冷汗。</p>

强压住狂跳的心扉，张曦君徐徐伸出手，轻轻地放入他的手中。</p>

“别怕。”感到手心传来的微湿，齐萧心下了然，随即紧紧握住手中的柔荑，低声安抚道。</p>

不知是双手相交传来的力量，还是那低沉的声音让她全然放心，只在这眨眼之间，她紧张的心扉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不再思绪飘忽，只任由齐萧拉着，一步一步朝着殿上走去。然后与他一起立于大殿之上，面向文武百官，听着礼官的的朗诵祭祀词。诵完，亦未同礼制规定一般，正俯身跪下接凤印时，齐萧默声阻止了她的下跪。</p>

她，立在御殿之上，接受皇后凤印，自古从未有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