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叹道:“只悔当初不听正阳之劝,一意孤行,任用刘仁恭,致有今日之患。”</p>
李曜劝道:“当日儿也只是怀疑,大王不必如此……如今局面虽坏,上有一举挽回颓势之机,大王此回太原,只管当作连胜之后心情畅快,一路游山玩水,以此拖延时间,待二位兄长出奇兵于幽州,再定燕云便是。”</p>
“也只能如此了。”李克用又是一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你新为蒲帅,手中仅有这万余开山军是铁定不够的,然则河东连番大战,亦有不少损失,要给你调拨兵马,也着实有些为难……我意,近日连番大胜,河中侧畔的诸镇一时不大可能来河中生事,你可趁这段时日,抓紧招募新兵,严加训练,以为镇兵。至于开山军,做你的牙兵便是了。”</p>
李曜微笑道:“河中军备之事,儿已有大致考虑,大王可以放心。”</p>
李克用也笑起来:“你既然这般说,想来便是胸有成竹了,河中这一块,我无虑矣。不过听你提‘军备’二字,倒叫我想起一事。前两日我听一些将领抱怨,说你断了他们的冷锻甲,以至于换装无法继续,正阳,可有此事?”</p>
李曜毫不畏惧,点头道:“确有此事。”</p>
李克用反而惊讶起来,奇道:“吾儿一贯公允,这般做法,莫非此举亦是别有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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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苦笑道:“却也没什么用意,只是军械监如今产不了冷锻甲了,因此只得停止发放。”</p>
“产不了冷锻甲?”李克用又惊又奇:“这却是为何?难不成军械监摊子铺得太开,没钱了?”</p>
李克用对财务问题纯属外行,军械监的账目现在又根本就是不上交的,他一时听这个说军械监财雄势大,一时又听那个说军械监花钱如水,弄得他完全不知道军械监的财务状况到底如何,但他当日还没将军械监交到李曜手里时,军械监连连亏本,这个他是清楚的,因此李曜这话一出口,他还是下意识地就想到可能是缺钱这方面去了。</p>
李曜知道李克用不擅理财,却也不知道他对财务之事——特别是对军械监的实际财力失察到了这般地步,看来就算有夜鹰存在,这夜鹰也只是精于军、政,对于财务问题,是有心无力的。既然如此,他也就睁着眼说瞎话了,道:“冷锻甲之生产,不少原料必须从拓跋氏购买,除了他那里所产,其余地方的都不成,但拓跋氏最近要去将材料涨价,涨了数倍啊……这亏吃得太大了,若是一月两月,军械监或许亏得起,但长此以往却如何了得?因此某便暂停了冷锻甲的生产,晾拓跋氏一晾,他那些东西,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我河东的价高,某料不用多久,他们就得反过来求咱们继续购进了。”</p>
李克用愕然半晌,才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一来二去,也不知要多久,倘若对换装影响太大,却也是一桩麻烦。”</p>
李曜点头道:“冷锻甲之事,儿亦有所忧虑,制造此物之原料掌握在他人之手,终究是个弱点……”</p>
李克用独目中精光一闪:“吾儿莫非欲定河套?”</p>
李曜当时便是一愣,心道:“您老赶紧省省吧,拓跋氏现在虽然不算强,但他们那是出征在外,多半都是抱着能抢则抢,不能抢则走的心态去的,这个套路纯属模仿猫科动物:猎捕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但要是我们现在去打夏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夏绥是他们党项人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块栖身之地,我们要去抢,就得做好死磕的准备。虽说如今的沙陀肯定强过党项,但我们屁股后面又是朱温,又是刘仁恭、王镕、罗弘信之流,哪比得上拓跋氏四处无忧?要打党项,至少得保证河北是安定的,要不然腹背受敌其实玩笑?到时候我等大军远赴西北,人家朱温直接一刀捅进太原,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p>
于是连忙道:“非也非也,河套虽好,如今却不是当取之机。当务之急,还是控扼关中、平定河北,余事皆不足虑。”</p>
李克用“哦”了一声,其实他也没想过要打夏绥,只是他属于好战派,刚才被李曜那话误导,以为李曜有心去取河套,他对李曜的“战略战术”是很有信心的,因此才有那一问。这时知道误会他的意思了,便转过话头,问:“那你方才此言之意是……?”</p>
李曜道:“军械监在炼铁一事上,从来未曾满足现状,如今仍在积极研究新的冶炼、锻造之法,前次听闻有所突破,我欲建议大王,对军械监的品衔加以提升,以振奋士气。”</p>
李克用一愣:“各镇军械监都不过这般品衔……”他说到这里,忽然自己心中打了个突,暗道:“不过话说回来,天下各镇,谁家军械监有我河东军械监之大能?再者正阳已是河中节度,如果还兼着如此一个七八品小吏,倒也的确说不过去。然而更麻烦的是,军械监再怎么提高品衔,也配不上他这个节帅啊!”</p>
当下李克用便有些迟疑:“正阳,你如今已是蒲帅,这军械监的位置,委实有些差得太多,就算我把军械监掌监提到四品大员(无风注:唐朝的四品的确算大员了。),也比不得你这二品节帅啊。你看,军械监中,有没有谁能继你之任?”</p>
李曜心中一惊,暗道:“还是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