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忽然微微抬头,似在思索,片刻之后,面色有些凝重。</p>
戴友规心中一紧,下意识问道:“蒲帅忧心何事?”</p>
“越州战事急矣,不知戴判官所知悉最近战况,已至何日?”</p>
戴友规道:“某闻大王再遣安仁义率军攻击湖州,钱镠也遣顾全武、许再思守卫西陵……”他微微一顿,看了杨潞一眼,继续道:“昨日某得县主告之,安仁义因无法渡河,只得退回,董昌遣汤臼守石城,袁邠守余姚,抗拒钱镠,不过都被击败,二将遭擒,越州之围急矣。”</p>
李曜微微一笑,看了杨潞一眼,不动声色道:“此本月十七日之战报。”</p>
杨潞点头。</p>
李曜面色极其淡然,语气平静如水,又道:“十八日,董昌亲自阅兵于五云门,以激励士气,之后董军反攻,为顾全武所败。十九日、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亦都出兵反攻,无一成功,反遭顾全武重创,越州……已无回天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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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潞与戴友规面色大变,相顾失色,杨潞叹道:“久闻沙陀族中有善熬鹰之辈,能训信隼,如今看来,着实不虚。”她有些失意地道:“奴之消息传递,虽快过朝廷邸报,甚至相较加急军报也要快上两分,却远不能与沙陀信隼相媲美,同是越州军情,蒲帅所知,竟比奴家早了五日以上。倘若用之于作战,其中效用,真是受益无穷。”</p>
李曜微微一笑,道:“待今日你我情报共享之事敲定,今后有些急报,贵坊亦可使用我沙陀信隼。”</p>
杨潞大喜:“如此当真多谢蒲帅了!”</p>
李曜仍是一脸笑容:“不过杨姑娘,这些熬鹰的胡儿都是族中桀骜之辈,可是不好相与得很,便是被某从大王处调来使用,却也是按传讯远近论价的,姑娘若要用他们传讯,可要做好破财的准备喽。”</p>
杨潞一愣:“连蒲帅使用也要花钱?”</p>
李曜呵呵笑道:“自某入主河东军械监以来,河东军械监便开始逐步施行了‘承包制’和‘代理分销制’等制度,这些制度与古制有些差异。譬如说,军械监商贸司在扬州有一位‘河东佳酿总代理’,此人要拿到河东所产美酒,不仅要向军械监酒坊出资购买,还要向河东水运司、陆运司各付一笔运费。因此,某要使唤通信司的信隼,绝大多数时间,也是要花钱的。”</p>
杨潞恍然大悟,但却想不明白,迟疑道:“既然都是蒲帅所辖,何必弄这么麻烦?”</p>
李曜却不打算就这个问题上多说,微笑道:“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改日有空,再谈不迟。”</p>
杨潞见他不说,知他是不欲解释这其中的门道,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点头道:“既是有此制度,奴家自当遵从,却不知其价格如何?”</p>
李曜道:“一两黄金十里路。”</p>
杨潞与戴友规同时吃了一惊,杨潞是搞情报的,手握财权不小,倒还沉得住气,戴友规却是惊道:“忒也贵了!从扬州至河中,约莫不下两千里路,岂不是至少得要十二斤八两黄金?仅仅传讯,这花费……委实太贵太贵了。”[注:戴友规这个度量衡的计算,是按唐制。]</p>
李曜自然知道,唐朝哪怕到了唐末,黄金的价值都依然是极高的,而信隼所能携带的信息,字数很是有限,这就好比后世发一条延迟半个月的短信,居然收费几百万一样。当然,价值是这么算,速度却不能这么算。</p>
面对戴友规的疑问,李曜也点了点头:“着实贵了一些,是以平日里某也甚少动用信隼……用不起啊!”</p>
戴友规闻言只得苦笑。杨潞则道:“如此价格,的确昂贵,不过有些时候,便是再贵,也得要用。蒲帅这信隼通信,奴家今后想来也是要用上几遭的。”</p>
戴友规见李曜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便开口道:“若是越州已然危急至此,那……”</p>
李曜笑起来:“戴判官虽嫌信隼传讯太贵,某却以为此番真要一用,以策万全了。”</p>
戴友规只得苦笑。他知道李曜这句话的意思,董昌既然已经败到这个程度,顾全武攻破越州只怕随时都有可能,没准现在越州已经被他拿下,董昌的脑袋是否还在他自己脖子上都已经难说了。这个时候,自己既然判断出钱鏐必然会出兵苏州,就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告之杨行密,让他有个防范——信隼传讯再怎么贵,总比不上苏州城。</p>
果然,戴友规苦笑半晌,终于还是道:“人说蒲帅生财有道,原先某还只是耳闻,今日才算是亲见了。”</p>
李曜哈哈一笑:“戴判官为河中淮南之友好而来,某为表诚意,此番传讯之资,便由某这节帅府代付罢了。”</p>
戴友规故意装作感激万分地模样拱手一礼:“蒲帅仗义疏财,仆感佩于心。”</p>
杨潞见状,噗嗤一笑,道:“蒲帅这欲擒故纵的手段,当真是玩得天衣无缝。”</p>
李曜毫不在意:“过奖,过奖。”说完看看沙漏,道:“二位远道而来,贺我持节,某以于府中设宴,还请二位赏光。”</p>
戴友规与杨潞同时微微欠身:“蒲帅相邀,诚然大幸,敢不应允?”</p>
李曜于是起身,伸手虚引:“二位,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