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有人跟咱说,长兴离着张士诚的地盘太近,不宜大动干戈,免得生出祸患。当时咱信了,可是最近咱又想到了另一层。正因为这里临近张士诚,咱才更要大刀阔斧,革除弊政,要让大家伙过好日子,这样才有人支持咱,才能证明,咱和张士诚,不是一路货色。”
“所以,咱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内,就要彻底完成清丈田亩的事宜,然后给你们家家户户,均分田亩。咱在这里告诉大家伙,这一次分田,只有两个字:公平!”
“不论男女,凡是十六岁以上的成丁,按照每个村子,一律均分田亩,不足十六岁的,给予一半土地。土地平均分配,税赋也要平均,按照十取一征收……”
……
朱元璋侃侃而谈,前面的话,百姓也都是听着而已,直到提起分田,大家伙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定睛凝神,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伴随着朱元璋的话语,大家伙的呼吸也渐渐急促,眼睛冒出期待的光芒……其实作为一个旁观者,就会发现,老朱此时宣布的均田令,不但跟最初不同,就连和渡江之后的初期版本,也不一样了。
这倒不是老朱要推翻张希孟的均田大纲……恰恰相反,这是均田令发展下来的必然趋势。
在淮西的时候,有口粮田,有桑麻田,有流转田,口粮田不纳田赋,又对富户进行限制,最高土地持有可以达到三百亩,视各地情况不同,会有差异。
渡江之后,张希孟就自然取消了口粮田,没有了免税的条目。又针对桑田,增加了赋税。
到了朱元璋这里,甚至连这些东西都取消了,直接就是简单干脆的平均!至于富户,老朱也不在优待,不给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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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很简单,地盘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复杂,面对此情此景,继续沿用复杂的分田方案,最后必定会出现一大堆漏洞,最初的善意,也一定会变成富户豪强占尽便宜,转移负担的规则保证。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一刀切下来,干净利落。
这么干肯定也会出差错,但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一套做事方法,正是老朱从张希孟那里学来的,复杂的问题必须简单化,因为只有简单粗暴,才能立竿见影。
而对明代财税稍有常识的人就会发现,伴随着这一道命令下达,大明朝最被人诟病的财税问题,已经发生了根本改变。
就比如历史上朱元璋定天下官、民田赋,凡官田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没官田一斗二升。
惟苏、松、嘉、湖,怒其为张士诚守,乃籍诸豪族及富民田以为官田,按私租簿为税额。而司农卿杨宪又以浙西地膏腴,增其赋,亩加二倍。故浙西官、民田视他方倍蓰,亩税有二三石者。
其实从这段简单的介绍就知道,原本的大明朝,田分官,民,官田田赋重,民田轻,另外还有什么重租田,没收的官田,名目繁多。
最倒霉的就是苏州,松江等地,被报复性征税,最严重的地方达到了五倍之多,一直延续到了大明灭亡。
税制弄得这么复杂,显然有文臣集团的问题,不管是李善长,还是杨宪,都算不得一心为国。
他们的私心杂念太重,弄出来的漏洞弊端一堆。给苏松重税,等于是逼着这两地抗赋。朱元璋在日自然没有问题,朱棣也还能维护,但是到了后来,江南拖欠税款就成了常态。而一旦江南拖欠,其他地方也有样学样,哪怕只是轻税,也不愿意交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而在张希孟的操持下,朱元璋对待税赋的看法有了巨大进步。
首先一条,就是没有官田和民田之分……或者干脆说,所有土地都是官田,地主的名字都姓朱。
由老朱公平分给天下人,这就是张希孟所讲,天子职责,在于均分田亩。
理论和实践,在这一刻,完美结合起来。
听着朱元璋的话,终于有百姓哭拜地上,“青天大老爷啊!真是青天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