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次次的探测，始终没有找到半点关于袭击者的踪迹。</p>
紧随着探照灯的那个屏幕上，多次闪过了飞行掷弹器的影像。</p>
安保部长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压身向前，正对着那个屏幕，却像瞎子一样，视若无睹。</p>
爆炸的声音还在继续，飞行器绕着整个陶朱大厦，无规律的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旋射出一枚枚飞弹。</p>
“所有设备都打开，老子不信这世上有这么高水平的隐形涂装。”</p>
安保部长一把抓起呼机，通知自己的所有部下，“其他人全部出动，维持秩序，着重保护董事长。”</p>
夜风之中，飞行器上牢牢的绑着一个古典样式的怀表，滴答滴答的走着针。</p>
上一次已经使用了二十四分钟，这回还有三十六分钟的时效，但已经足够了。</p>
奥术大师的杰作——遗忘怀表。</p>
一件只能够用在死物上，提供忽略效果的道具，简直只能算得上是鸡肋的辅助，但用在适当的配合中，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p>
只要不高于二星级，无论是人，还是科技探查设备，都无法豁免来自奥术的效力。</p>
在其他人的视野之中，不但看不到那个飞行器的存在，甚至看不到浓浓白烟抛过的轨迹。</p>
所有的飞弹，在他们的眼睛里面，都像是突兀的出现，制造出爆炸或喷放出烟雾。</p>
七层高的大蛋糕倾颓在地，白色的奶油涂得到处都是，内部用来支撑的空心支架，被高跟鞋，皮鞋踩扁，险些令人滑倒。</p>
香槟塔更早已破碎，碎片和酒液满地都是，连长桌上的食物也散乱不堪。</p>
贵人们无暇注重仪表，蜂涌而出，涌向电梯。</p>
他们的保镖和陶朱集团的安保人员，紧急的大叫，把众人的方向拨转过来，朝楼梯和紧急的安全通道奔去。</p>
找不到来源的攻击，飞弹的投掷，让他们无法判定到底来了多少敌人。</p>
这个时候走电梯绝不明智，一来承重量有限，二来如果有人趁机弄坏电梯，高空坠落下去，电梯里的人定然无法幸免。</p>
他们的速度有先后，路线有不同，就像是一大群的蚂蚁，从顶上的这两层分成多股，向着下面的楼层，一层层流泄过去。</p>
而在拥挤的角落中，孔青云正通过耳机，跟安全部的人联络，指挥他们护住理事长。</p>
另一边，他的怀中发出低响，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只有他能看得懂的数字密码。</p>
‘队长，怎么回事，上面好像炸了？’</p>
安全部的人，只会称呼孔青云为组长，也无需跟他用这种方式联络。</p>
但看到这段信息的时候，孔青云眼睛里，像是突然燃起了灰烬中的火光。</p>
‘不是我，我没事。’</p>
他先发了代表这段含义的数字出去，大厅外面的走廊里，忽然响起连串的惨叫。</p>
枪械发动，重物与墙壁、地面碰撞的声音，间杂在其中，骤然的剧烈与暴乱，直到，一道身上沾着破碎血色的身影，砸进大厅。</p>
当那道身影在酒液和奶油间滚了半圈时，脸上破碎的眼镜，沾血的脸，刚好朝向孔青云这边，让他认出了来历。</p>
四骁之一，韩咏志。</p>
这个号称西南第一快刀的人，连随身短刀都没能拔出来。</p>
他的胸口涌出大团的血，有沛莫能当的力量，在不及错眼的瞬间，劈断了他的机械臂，将他的断臂砸得倒刺入胸膛之中。</p>
一击，绝命。</p>
外面的整条长廊，这时候似乎又随之安静下来。</p>
孔青云脸色绷紧，手搭在了腰间，但那个人出现在大厅里的方式，仍让他始料未及。</p>
那人根本不像是从门走进来的，而像是眼睛闪了一下，大厅中就凭空多出了这么一个人影来。</p>
“关、关洛阳！！”</p>
关洛阳对着孔青云微微一笑，撕掉了身上的西装，只留下里面一件宽松的衬衣。</p>
他将那残破的衣物随手丢弃，笑道：“孔组长啊。”</p>
孔青云僵硬的说道：“爆炸袭击是你干的？外面的人……”</p>
“都死了。哦，不是，应该说才死了一小部分。”</p>
关洛阳笑着说道，“今天这里一定会死很多人，远比刚才死的多。但我们的合作还算让我满意，只要你别来拦我，你可以不在那些人的行列之中。”</p>
深夜高空的风，从破裂的玻璃幕墙那里吹来，刺鼻的催泪气体朝这边靠近。</p>
大厅里的水晶吊灯被炸掉了一盏，其他范围的灯光也接触不良，时明时暗。</p>
孔青云攥紧了手机，牙齿有些打颤，却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说我？”</p>
“我！我怎么可能拦你！”</p>
他这句话的尾音如同在呐喊，眼角亢奋到发红，热泪盈眶，嘴边却咧开，亦如同笑容。</p>
关洛阳略微一怔，虽然没什么保证，但这个表情，就让他好像已经明白了很多。</p>
这个浓烈到不可能伪装的表情，跟关洛阳自己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出奇的一致啊。</p>
本来以为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但现在好像……</p>
关洛阳胸中愈发畅快起来，伸手一抓，气流操控之下，不远处的一瓶酒就飞到手边。</p>
酒瓶从中间被指力切开，瓶颈朝下、瓶塞为底的半杯飞向孔青云。</p>
孔青云一把接住，仰头喝干，毫不在意泼洒的酒液。</p>
关洛阳也把另外半杯饮尽，捏碎了酒瓶，大笑起来。</p>
“哈哈哈哈哈，好！”</p>
笑声未落，风声一动，关洛阳已经从遍地狼藉的大厅之中消失。</p>
大厅中，又再度只剩下孔青云一个人。</p>
半个酒瓶落地，手机上的按键陷下，孔青云的信息发送了出去。</p>
‘计划更改，所有人，直接杀进来。’</p>
陶朱大厦之外，许多看似平常的街道边、小店里、货车内，形形色色的男女，都是最常见的面貌，却同时摸出了手机。</p>
然后他们依照惯例，删除信息，收好手机，掏出了黑色的口罩。</p>
将表面的一层撕掉之后，黑色的口罩上，就多出了如鲨鱼裂齿的白色纹路，从左耳，延伸到右耳。</p>
新马港数百万人，几乎全部都是华人，他们说汉语，学汉字，读诗词，讲经典。</p>
或许这里文化的氛围，还不足以让他们细学千年历史，但至少，从汉朝的九世之仇犹可报也，到几十年前，四万万人再造新天，这些大事的脉络，已不知不觉的铭刻骨髓里。</p>
十几年的动乱，黑色的共生与欺压，或许恶人够多，恶人够强，但又怎么可能，没有土生土长，从这里浇灌滋生出来的反抗。</p>
走廊里的监控被碎玻璃打穿。</p>
孔青云戴上了同样的口罩，手掌抹过了中规中矩的发型，杂乱的发丝上扬、翘曲、披散，特殊的染色剂，在源于自身的真灵电能刺激下，把他的头发变成了幽蓝微光的颜色。</p>
泛光的乱发之下，是带着泪光的眼睛，口罩上那两排白色的尖齿，如同在嚎哭，怒笑。</p>
现在这样的他，就不是新马港安全部特别行动组组长。</p>
而是最近大半年来，流窜在这整个新马港，从西北社区，到中心社区，到东南，谋划了一次又一次刺杀、埋伏、抗争的鬼哭队首领。</p>
怒首，志青云。</p>
“关洛阳，关社长，真是太意外了啊！”</p>
“但无论你多强，做这种事，没有让你孤身一人的道理。让我们一起来试试，一百二十九个人，能粉碎多少罪孽吧！”</p>
长夜之仇，悲沦为鬼，鬼哭，成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