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后面，郭允瞟到这一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p>

想了想，他上前一步，走到刘疆身后，郭允低声说道：“主公，地下暗标殿宝藏无数，何至于不留一个活口？”</p>

他显然也知道，刘疆一旦决定一件事，便是再也难以改变。因此他这时说出这话，已不是建议，而是惋惜。</p>

刘疆头也不回，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响声和漫天火光冲出的所在，冷冷地说道：“我的女人，我自己亦对她百般纵容忍让，这等腌脏之徒，向谁借的胆竟敢以她作标？”</p>

果然是为了卢氏！</p>

郭允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人家之所以这么做，那也是他们不知道卢文是你的逆鳞啊！</p>

他瞟向惊得呆住，傻傻地转头看向刘疆，眼中隐有泪光的卢萦，不由想道：主公太也沉迷于她，卢氏啊卢氏，你何德何能令他至此？</p>

这时刻，山下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引得天崩地烈的巨响“轰——轰轰”的不断传来。看着那变成了火海的地方，郭允低声说道：“主公，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吧？”</p>

刘疆没有动，他淡淡地说道：“此处甚好。”</p>

只是四个字，郭允便不敢再什么了。</p>

这一个晚上的长安城，一直一直都没有安静过，那一堆堆冲天而起的火焰中，那隐藏在嘶喊声中的哭嚎声，那令得大地都为之震动的巨响轰鸣中，那一夜不停彻夜奔驰的马蹄声中，把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沸腾了。于这无边的喧闹中，刘疆一直这样站着，他不动，卢萦也没有动。</p>

她和他牵着手，便这般静静地看着下面，看着那成了人间炼狱的所在。</p>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鸡鸣第二遍时吧？一直静伫于天地间，如同山峰一样的刘疆开口了，“你们都退下。”</p>

“是。”</p>

郭允等人退了下去。</p>

当他们的脚步声渐渐不可闻时，刘疆转过身来。</p>

因站得太久，夜间的露珠都染上了他的发鬓，令得这个强横不可一世的男人，因那一点点露珠的晶莹反光，仿佛发染白霜，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和孤寂。</p>

不知不觉中，卢萦眼睛又红了，她从怀中掏出手帕，抬手拭向他额侧的露珠。</p>

她的手刚刚靠近他的发鬓，刘疆突然手一伸，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拍了下来。因动作过猛，握在卢萦手中的手帕给他打落在地，飘飞到了草丛中。</p>

卢萦慢慢弯腰，她捡起那手帕，再举起手，又一次拭向他额侧的白霜。</p>

这时的她，薄唇抿紧几成一线，昏暗的，几乎看不清面目的夜色下，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在浮动。</p>

再一次，她的手帕按在他的鬓角时，他重重一拍，把她的手又打落下去。</p>

卢萦低下头，她看着那块被夜风吹得远远飘开的手帕，突然的，她慢慢滑落下来。</p>

她软倒在他腿前，伸出双臂，卢萦抱着了他的双腿。</p>

她紧紧地抱着他，她把脸埋在他的双膝间。因用力过猛，她挤在他膝上的脸孔都有点变形了。</p>

这般紧紧的，紧紧地搂着，卢萦嘶哑地开了口，“阿疆，我欢喜你，我很早很早前就欢喜上你了。”</p>

她说到这里，黑暗中，似乎有刘疆哧之以鼻的屑笑声传来。</p>

卢萦紧紧贴着他的小腿，感觉到那肌肉的强劲和温热，她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阿疆，我拿什么来爱你？”</p>

隐约的光亮中，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下服流下，那泪水直浸湿了裳，直浸湿了他的小腿，直是一滴一滴地落入草丛中，再不复见。</p>

沙哑着，卢萦的声音哽咽中带着几分固有的清冷，“阿疆，你说我有什么？卢萦也罢，卢文也罢，她有什么？她没有家世，没有靠山，没有人脉，没有金钱，她那么骄傲，却又那么贫穷。她的心上人是这个世间最为尊贵的男儿，她的心上人整个天下的女人都想靠近，她的心上人天下的世家都想巴结，她的心上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能令得所有想接近他的人，都变得卑微……她原本低贱如泥，却因沾上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权贵，才一步步有了今日的荣光。可这些荣光是她的心上人所赐啊！若她不为自己做些什么，不为自己多经营一点，是不是有一日她的心上人欢喜上了别的女人后，她又变回了泥土？”</p>

她伏在他足下，哑着声音，流着泪，却清冷而又平静地说道：“阿疆，我欢喜你，很欢喜很欢喜。我也知道你欢喜我，很欢喜很欢喜……所以，请允许阿文自私一点，允许她永远保持一份骄傲，允许她有一日被你所弃之后，依然是那个你曾经爱过，心痛过，并珍惜过的卢文。她虽年老，姿色不再，却依然从容骄傲，她从泥土中爬起来后，便是死，也不再跌落到泥土中。她依然来去从容，依然谈笑风流，依然富贵，依然自信，依然想风光时，便能风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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