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点头,“我——我还好,小姐,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上官靖羽摇头,握紧了她的手。“芙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自古难全,我也没办法。傅少鸿——葬在富州蒿城外的方家村,已经入土为安。”
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珠子,芙蕖点了头。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歇斯底里,“其实——早就该料到,如果他没死,一定会回来的。他说的。我是傅夫人,他要回来娶我。我早已接受了他死去的现实,只是没见到尸骨,始终不肯让自己低头。”
“我不肯,念归也不肯啊!我从小没有爹,念归从小也没有爹。小姐,你说这算不算一种惩罚?惩罚我不够珍惜,握在手里的时候,一个劲的往外推,如今人没了,才想着要握紧一些。”
“握不住他的手。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错了。老天爷没给我机会,甚至于没给孩子一个机会。他到现在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儿子。”
她猛吸鼻子,强忍着泪,可是泪如雨下,怎么止得住。
“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太傻。揪着那些恩怨不肯撒手,才会有今时今日。醒得太晚,注定太迟。”讨有尽巴。
“这样也好,至少知道了埋骨之地。等到战事结束,我就跟念归一道,送他的灵柩回故里。人死了,落叶归根,总不能葬身他乡。”
上官靖羽泣不成声,“会有这么一天的。”
院子里有孩子的嬉笑声。上官靖羽慌忙拭泪走出去。
果不其然,院子里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正在嬉笑玩耍。孩子的笑脸,是最纯真的,没有半点杂质。他们自由的奔跑,笑得让人心里发酸。
“怎么会有孩子?”上官靖羽不解。
芙蕖咬唇,“他们都是孤儿,险些冻死在街头,我见着了就捡了回来。以后,也能让他们跟念归做个伴。”
说话间,孩子们迎了上来,围着芙蕖齐齐喊了一声,“娘。”
芙蕖哭着去笑,“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吧!”
“娘为何哭了呢?”
“是因为我们不乖吗?”
“娘别哭,我们马上回去睡觉。”
三个孩子屁颠屁颠的回去自己的房间,身后的芙蕖早已泪流满面。她是喜欢孩子的,可她这辈子,只会有念归一个亲生孩子。
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爱上别人,更不会替任何人生孩子。
那个叫傅少鸿的男人,就像心里的毒瘤,再也割不去。除非哪日病死,否则不死不休。
既然如此,那她就多收养一些孩子。这世上,最无辜的就是孩子,尤其是战乱,那些奄奄一息倒伏在街头的孩子,总能刺痛人心最深处的柔软。
“反正小姐给的钱粮都够,也不缺养他们几个。”芙蕖拭泪。
上官靖羽点头,“你我都是做母亲的,都舍不得。”
芙蕖点了头。
她始终不敢问上官靖羽,傅少鸿怎么死的,是不是一如传言中的万箭穿心。可是问了又能怎样,人都死了,已成定局。
她难道还能把他从棺材来刨出来,哭着问他,为何抛下他们娘儿两吗?
为何?如何舍得?
她知道,他也定舍不得。
只因天意如此,命中注定。
“姑爷现在如何?”芙蕖问。
上官靖羽苦笑,“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
芙蕖哽咽着,“小姐,我求你一件事吧!可否答应我?”
“只要我能做到,我必定答应。”她扭头。
芙蕖深吸一口气,“傅老夫人年事已高,流放苦寒之地实在是吃不消。傅家已经家破人亡,傅老夫人虽然与我有仇,但她疼了少鸿一辈子,我不希望少鸿在天有灵,看见她奶奶受苦而魂魄不安。如果小姐有能力,帮我周旋一下,我可以替少鸿,为傅老夫人养老送终。”
上官靖羽娇眉微蹙,抱了她一下,“你放下了。”
“从我生下念归的那一刻,我便想得透透的,这世上没有放不下的恩怨,只有解不开的生死。如果我早点放下,也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执着付出代价。”芙蕖抱着上官靖羽,“我放了,因为爱比仇恨重要。而且我还有儿子,我要告诉我的儿子,他的母亲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那是他的祖母,就算我无法原谅,我都要替我的儿子去试着原谅。什么都能重来,只有这条命,死了就什么都来不及。我希望少鸿能安息,能走得安心。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养大他的儿子,赡养他的老人。
心里的苦,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抓着一把空气,当做是他回来了,才能畅快淋漓的说出来。
她会比任何都坚强,因为他会一直陪着他们娘儿两,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我答应你。”上官靖羽点头,“这件事,我会让致远和先生一道去周旋。不过你别着急,这几日事多,势必办不下来。但是,很快会有消息。”
“多谢小姐。”芙蕖突然跪地,朝着上官靖羽狠狠磕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