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营救阮元之法都可以依计而行,但想要让嘉庆对阮元从宽处理,却绝非仅靠这些办法可以奏效。朱珪也在书信中明言,若是阮元果然为人不端,失了为官本心,则这些事一件也不用去做。而嘉庆若非果然不知阮元功绩为人,只这样听孔庆镕相言,自然也不会轻信。正是因为阮元为人数十年始终端正无暇,加上嘉庆清楚浙江之事,原本就对阮元功绩颇多认可,孔庆镕这番“求情”之举,才最后打动了嘉庆。过得数日,嘉庆便即宣旨秋狝结束,一行君臣相继出发,南下归京而来。</p>
就在嘉庆回到京城之后数日,阮元所乘之船,也抵达了东便门的码头。</p>
“伯元,看果然是伯元啊!”不想阮元方一下船,岸上便走来了两名官员,走得近前,阮元方才看清,二人中一个是汪庭珍,另一人则是钱楷,汪庭珍一直在京中为官,所以阮元见了倒是并不惊奇,但钱楷先前乃是外任,这时出现在京中,却让人有些诧异。</p>
“瑟庵、裴山,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阮元见了两人,心中也是欢喜,忙主动走了上前,向钱楷问道:“裴山,你不是年初才放了河南布政使吗?怎么……”</p>
“伯元,我现在已经是广西巡抚啦!就在今日,我见过皇上之后,皇上便授了我广西之任,再过两日,我也就要去上任了!”听着钱楷这样一说,阮元心中也是惊奇,但随即一想,却渐渐会意,钱楷作为自己同学,原本也是可能被嘉庆迁怒之人,但这时却升了巡抚,这样说来,嘉庆因师生同学之谊对自己的恼怒与怀疑,多半已经有所缓解,自己这日去见嘉庆,或许也不再会遇到那么多难处了。</p>
“那……真是恭喜裴山兄了。”阮元也对钱楷道贺道。</p>
“伯元,你的事,我们也都清楚,今日入京,若是需要去见皇上,那……那你就去吧。”汪庭珍自然清楚其中内情,担心阮元为此忧心,便也对他宽慰道:“我们在京城里也帮你寻了衍圣公,据说这一次啊,衍圣公是亲自去了承德面见皇上,说不定他这一去,皇上对你的意见,就少了七八分了。后面的事,你对皇上老实说清楚,我相信你不会有大碍的。”</p>
“瑟庵,我……”阮元见先前旧友竭力相助于他,心中也自是感激。</p>
“老爷,老爷!”这时,码头之上又有一个身影向着阮元等人奔来,待他近前,阮元也看得仔细,这人正是家中长年随侍孔璐华的一名家仆。那仆人见了阮元,也上前送上一封书信道:“老爷,夫人打听到您今日要入京,特意让我送了这封信给您,说是老爷若要入宫面圣,就先看上一看,后面的事,老爷就不用太担心了。”</p>
“夫人……夫人已经到了京城吗?”阮元听着孔璐华已经入京,一时也是又惊又喜,若是孔璐华愿意在京城陪自己,那多半说明,自己绝不至于沦落到遣戍之境了。便也取过书信,拆了开来,只见书信之中,几行清泉般娟秀的字迹写着:</p>
浙洋蔡逆忽成擒,山左遥遥听捷音。</p>
七载瀛舟今使慰,报恩方不愧于心。</p>
“‘报恩方不愧于心’……”阮元心中默念着妻子诗句,自也有了盘算。</p>
“伯元,这一次,也是难为你了。”钱楷看阮元心绪虽然渐渐安稳,却犹是有些低沉,便上前道:“其实金门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说这……这毕竟是同学一场,就算换了我,我又怎么忍心对金门下手呢?这件事,本也不是你的错。至少我们几个同学啊,对你的态度,可是一点没变呢。这次蔡逆就戮,闽浙重获太平,你在其中做了多少,我们也知道,咱们以后啊,也会一直信任你!还有,祜儿和我家德容的婚事,我可还没忘呢,你好好等着,千万不要把祜儿的婚事先定了啊?”</p>
阮元听着钱楷这般安慰,心中也是无限感激,他自然知道,这次面见嘉庆,即便不至于遣戍,罢官夺职的结果,也是难免的了。自己吉凶未卜,钱楷却做了巡抚,二人地位顿时反转。可钱楷却依然坚守旧约,愿意成二人婚事,这般友谊,又怎是寻常之人可及呢?</p>
“多谢裴山兄,小弟……小弟自当谨记,到了那一日,也让德容风风光光的过门。”阮元也答应钱楷道。</p>
“哈哈,伯元,你就好好等着吧。话说回来,自从你做了巡抚,能真正在一省之内,为百姓做些实事了,我……我也真是羡慕你啊。以前我升迁慢了些,可这一次……这一次我也……也终于可以实现我的抱负啦!伯元,你看着吧,我可不会比你差呢。”钱楷见阮元神色渐霁,也主动对他笑道。</p>
“好,那我也等着裴山兄,能在巡抚任上好好为百姓做些实事!”</p>
眼看二人对自己依旧信任有加,阮元也渐渐安心,便在东便门辞别了汪庭珍和钱楷。衍圣公府那家仆早已备好车马,阮元便即上车,直奔皇城而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