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阮元毕竟已经为官数十年,迁转之事,并非初见,告别之语,早在诂经精舍之时就说过不少,是以看着学海堂百余师生,阮元还是强颜欢笑,道:“各位虽是难舍,可我为官一世,迁转改任,总是少不了的嘛?我本是江南之人,也不是广州人,能来广州助各位成立学海堂,也是为官之余,尚有一些兴学之念,这一天……这一天无论早晚,总会来的。实不相瞒,早在杭州之时,我就经历过三次别离,所以我清楚,对于你们而言,我这个人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各位在学海堂,务要遵我所立章程,将学海堂代代传承下去!我六十三了,余年还有多少,我不得而知,但学海堂,若是你等勤于治学,能够使学海堂之名遍布天下,成为中原大地上首屈一指的书院,那即便我已经不在人世,我在天有灵,依然会为你们感到欣慰!”</p>
“我等谢阮部堂教诲!”吴兰修等人一并向阮元拜道。</p>
“石华,我已将学海堂建立始末,开创之制,自作《学海堂章程》一篇,你们可都见到了?以后的路,你们就按我所言章程走下去吧,我……我相信你们。”阮元也再次向吴兰修问道。</p>
“回阮部堂,这《学海堂章程》我等自会公示于学海堂中,为日后学子永垂示范!”吴兰修也向阮元应道。</p>
“好啊,我今日看着,你们这桌案之上,拿来的送别诗文,却也不少啊?”阮元看向各人之时,原来,这日很多学生得知阮元即将离开广州,都特别作诗成文,以示不舍之情,大半桌案之上,都摆满了各人文作。眼看面前诗文卷帙浩繁,阮元也只得向各人叹道:“只是可惜啊,我今日实在拿不动这许多文作了。我家中图书,一共数十架,这几日雇了好几辆大车,还没搬完呢。也好,我这里有些图书,本也多经校阅,不需要再看了。我还有几日才会离开广州,这几天我把这些图书也留给你们,用以充实书院吧。你们这些送别诗文,我……我今天就在这里好好看看,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一片慰留之心了,如何?”</p>
“学生多谢部堂赐书!”学海堂诸生再次向阮元拜谢道。</p>
“那我也来看看吧。”阮元看着面前辞别诗文,也从中挑了几册,随手翻开一本,向下看去,看到第二册时,不觉向各人笑道:“这句话是……朴石所做是吗?‘我朝百九十年来,名卿宰相帅广之久于其位,而盛名足以压百蛮,明略足以训群吏,慈惠足以洽黎庶,威令足以整师旅,系人去思不已者,唯宫保大司马阮公为最’……哈哈,朴石,国朝督广之人,其中名臣无数,先前那些,或许也只是你没见过而已,又何必如此抬高我啊?你说他们的子孙后裔若是见到你如此文作,还不得跟我过不去啊?”</p>
“阮宫保,您……您也别谦虚了,其实咱们学海堂不光有这些送别诗文,这还为宫保作了六幅画呢。”一旁的陈澧也鼓起勇气,向阮元道:“学生们知道宫保督抚各省,从来以经济民生之事为本,但宫保治学之功,学生们也不敢忘了,这六幅画即便宫保不能收下,学生们今日也希望宫保观瞻一二才是。”说着,几名学海堂新晋学生便两人抬着一幅画作,将前后六幅图画放在了阮元面前。</p>
看向那六幅画时,第一幅写着“学海文澜”,上面所绘乃是学海堂与阮元犹为看重的文澜书院。第二幅则记“桑园沃野”,细看下来,当是桑园围石堤景象,听闻该处百姓,多年来蒙石堤修筑之功,一向可以丰收。第三幅是“风檐增拓”,看样子是广东贡院。第四、五、六幅分别为“米舶遥通”、“墩台控制”和“峡路安便”,指的自然是洋米易货,兴建大虎山炮台与英清峡纤道三件事了。阮元看着这几幅画作,自也感动不已,向陈澧笑道:“既然这几幅画都是你们的心血,那我收下了,你们今日如此盛情,我总是应该留下一些纪念的。”</p>
“学生谢过宫保!”陈澧当即率几名学海堂新生拜谢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