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p>
“再接再厉呀。”</p>
“我打算出去找房子了，找个院子。”</p>
“以后住不住寝室想好了吗？”</p>
“再说。”</p>
“……”</p>
运动场边角的大灯也亮了起来。</p>
周四，灵安学府。</p>
宁清这一天也是满课。</p>
上午是《理论天体学》和《宇宙观测学》，下午第一大节是《宇宙学和星系形成》，第二大节是《宇宙辐射与灵力》，宁清上完下午第一大节，马上就来到了第二大节的教室，坐在了第一排。</p>
这堂课的老师叫欧元公。</p>
很小的时候她就看过欧元公老先生著作的科普类书籍，并勾起了对宇宙的极大兴趣，一直到成年，最终报考这个专业。</p>
这是《宇宙辐射与灵力》的第一节课。</p>
全班四十个人，只能说刚好招满，没有扩招。但教室里的人绝对不止四十个，有其它专业的同学来蹭课。显然，无论是神秘的宇宙还是德高望重的欧元公老先生，都深深吸引着一些年轻人。</p>
老先生端着水杯走了进来，他已头发花白，脸上显出老人斑。</p>
作为一个修行者，通常来说一直到灵衰之前都将保持人生中的最好状态，这说明老先生已经临近灵衰了，大限将至。</p>
灵衰是很痛苦的，修行等阶越高就越痛苦，它是修行者的晚年，也是修行生涯中最可怕的劫难。伴随着一系列症状，被灵衰折磨的修行者往往会以比普通老人更没有尊严的方式死去。</p>
在古代，人们对它毫无办法。</p>
以至于很多修行者选择跳过这个阶段，在大限将至时把徒弟子女叫到身边，告诉他们自己要死了，然后说死就死了。</p>
痛苦倒是其次，主要是失去尊严。</p>
现代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p>
如果是低阶修行者，灵衰基本可以说已经被攻克，只要定时用药，除了会在这几年里衰老，能够保证你的正常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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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中阶修行者，视个人情况不同，可能需要长期医疗监护甚至一直住院，能大大减少灵衰症状。</p>
至于高阶修行者，就算投入大量成本，收效也是不高的。</p>
所以现代如无必要，原则上政府不提倡大家晋升高阶，也不主动提供帮助。</p>
军队或其它必要岗位除外——</p>
他们牺牲很大，到他们灵衰时，如果选择和古代修行者一样化道，国家会给予后代补偿，并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如果想要再多看这世间几年，国家也会倾尽全力，尽可能让你不那么痛苦，尽可能保证你晚年的尊严。</p>
欧老先生三百多岁了，自然是高阶。</p>
这个老人看上去普普通通，身板依然很直，对生命的尽头没有丝毫惧怕，他甚至还在坚持给年轻人授课。</p>
声音也像个普通老人一样：</p>
“同学们好。”</p>
“老师好。”</p>
“在上课之前，我得多啰嗦两句。”老先生环顾大家，“众所周知，宇宙之大，大部分区域都是死地，我们这颗星球上能诞生生命是一件无比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们在这里遇见，在这里思考，在这里交谈，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奇迹。”</p>
宁清安静的听着，嘴角勾起了笑意。</p>
是一个奇迹呢。</p>
老先生的声音继续传来：“所以在这一堂课中，我更希望我们能互相认识，认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彼此，认识这一场宇宙八百亿年才孕育出的奇迹，或许我们能体会到这之间蕴藏的精彩与妙不可言。我更希望我们能平等相处，抛开师生身份，我们可以在课堂上谈论有关宇宙的任何事情，像朋友一样，课内的，课外的，严谨的，天马行空的，都可以。</p>
“我希望到我们分别的那天，各位不会觉得虚度了一段时光，等多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这个老师，并偶尔想起。</p>
“而如果有人觉得这门课程很乏味，或者有其它更重要的事，你们可以随时不来上这堂课。</p>
“我允许你们逃课。</p>
“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比上课还重要，很多。</p>
“比如今晚月色明媚，你走在路上，突然就不想来上课了，就可以不用来了。比如喜欢的人今天坐了好久的车来见你，你理所应当要去见他，记得打扮好看一些。</p>
“再比如世间种种美好吸引着你……</p>
“宇宙广袤无边，但相信我，它绝非最重要的，沉醉星空之余，也不要忘记收回目光，观赏一下这世间的美好。”</p>
老先生的语气里满是岁月沧桑，他的眼睛里也装了太多东西了，早已没有年轻时候明亮了。</p>
“开始上课吧。</p>
“我注意到你们上一节课是宇宙学，老师肯定给你们说了宇宙爆炸和余烬辐射，我就不多说了。在这一堂课里，我们可以分别讨论一下宇宙余烬和灵力本源，这也能为我们下学期的位面学打下基础。”</p>
这堂课的内容都是宁清早已熟知的，但当面听课和看书自是不同，她依然有着收获。</p>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p>
老先生慢悠悠的收拾起东西，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悠然，而外面有人在叫宁清。</p>
“宁清！</p>
“宁清！</p>
“嘿！这儿！”</p>
这间教室的窗户非常高，宁清看见了时不时冒出的张酸奶的脑袋，能想象到她在窗外跳跃的样子。</p>
同时还不断朝她挥手。</p>
宁清抿了抿嘴，拿着书和水杯，走了出去。</p>
张酸奶站在窗户底下、一脸兴高采烈的等着她，给她说：“我来接你啦！”</p>
“你怎么在这？”</p>
“都说了，来接你啊！”</p>
“？”</p>
“我刚好在楼上上课，刚好老师又提前下课了，就来碰碰运气，看你还在教室没有。结果一下就看见你坐在第一排。诶你这么高坐第一排不怕挡着别人吗？”</p>
“走吧。”</p>
“你好高冷啊！”张酸奶跟在宁清身边，“去哪个食堂？要不要奶奶……师姐再带你去另一个食堂？”</p>
“少说点话。”</p>
“为啥？”张酸奶一脸不解的反问，随后说，“我长嘴巴就是说话的呀！”</p>
“我不喜欢别人多说话。”</p>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p>
“……”</p>
“你对你爸妈也这样吗？”</p>
“也这样。”</p>
“那你肯定很不孝顺。”</p>
“闭嘴。”</p>
“刚才问所有人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不是所有人？那你更不孝顺了……”</p>
“……”</p>
“周末师姐带你去皇家广场购物，怎么样？”</p>
“不去。”</p>
“你看你！刚才不回答果然有问题！”</p>
“别烦我。”</p>
“好吧好吧……”</p>
宁清走到楼道转角处，这是一楼，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先生捧着水杯，正站在教室门口、仰头独自观赏院子里的桂花。身边无数年轻的学子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只有他一人头发是白的，只有他一人神情宁静。</p>
树上一串串的金黄散发出幽然甜美的香气，所有人都闻得到，也只有他停步欣赏。</p>
宁清停步看了几秒，才收回目光。</p>
到桂花开放的季节了啊……</p>
她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其实是很缺乏驻足观赏世间的能力的，如果没有奇迹，她这一生本该是很无趣的。</p>
幸好总有人提醒她。</p>
就像这桂花，去年是陈舒的桂花糕，今年是一个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