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之下,广陵江之上白浪茫茫,就好像是盐煎叠雪一样,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是平淡到了极致。
但是偶尔的时候,它其实也像一条闪烁着丝丝缕缕金色光辉的吞天巨蟒,翻滚着,呼啸着,朝着远方奔腾而去。
在南域,广陵江是一条奇异且壮丽的巍巍大河。黎明清晨之际,它便是一条银色的长龙,它在绿意盎然的大地之上横陈,向着远方奔流,就仿佛是一条真正的长龙于此地盘卧,自有一股雄浑壮阔之气。
中午烈阳之际,它便是一条安静到了极致的白色巨蟒,它依旧在这绿意盎然的大地之上横陈,却是失去了初晨之际的气势,变得宁静祥和许多。
黄昏下午之时,它却没有再度恢复了同初晨之时一样的气势了。它开始变得湍急,就好像是大蟒化蛟一样,展露獠牙,汹涌澎湃。
那个时候它会给人一种蛰伏之感,就仿佛它随时都能够伺机而动,展开一场盛气凌人的猎杀盛宴,为世人描绘惊世的图卷。
然而此刻正是中午,所以现在的广陵江就好比是一把利剑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主动归去,归于剑鞘之中。
不过对于渡江的人来说,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平静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湍急且又迅猛的暗流以及一些从不露面的坚石。
虽然江上的渡客们知道这个真相,却并不代表着他们会因此而对这条巍然且又壮丽的大河产生畏惧之心。
诚然,也许这江水在中午只是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与獠牙……但是对于一个又一个要以自己的方式渡过这条河的人们来说,前方的万分凶险,并不是让他们退缩的理由。
放眼世间的所有生灵,其实都是在以不同的方式奔波在属于他们的那一片土地之上,他们有自己的追求。
那追求或许是自由,或许是荣耀,又或许是无数修士都在追寻的长生……但是不论他们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其实他们都在忙碌着。
他们不畏死亡,不畏挫折,不畏艰辛。他们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之中艰难地爬起来,然后继续朝着自己向往着的那一片远方走过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是有无数的生灵陨灭的……这便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前赴后继,就如同这些渡江的人一样。
这条一眼望不到对面的大河对于修士来说其实还好,毕竟修士的话只要修为达到,想要渡江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有的人是的确很难的,因为他们要么是修为不够的修士,要么就压根连修士都不是。他们平凡,可是也要生存……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是对于这群终日里忙忙碌碌的众生来说,他们中很少有人可以将这个道理参悟到透彻的程度,因为他们没有时间。
“咳咳咳咳、咳咳咳——”
寂寥无声的江面之上,突兀地就响起了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之声。然而这咳嗽之声是自一艘模样看起来奢华无比的画舫之上传来的。
而此刻,放眼那整个画舫,却是都只能依稀看见一道雪白的人影而已。而在那画舫的甲板之上,除了这尊白色的人影,却是再没有什么人伫立于此。
那人影实际上是一个女子,她此刻正身着一袭丝绸白衣。那丝绸白衣之上绣着些许金色的云纹,不过数量不是很多,看起来倒是为她平添了几分淡雅的气息。
中午过后时分的广陵江很是平静,但是这平静却是真的平静。虽然趁着这江水一时的风平浪静前来渡江的人不少,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无一言语。
而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这画舫的高大巍峨还有金贵奢华反而却是显得有些突兀了,给人一种独树一帜的感觉。
不过让人感到怪异的是,如此偌大的一个画舫,却是只有一人站立,一人独赏这雄浑壮阔的江中景色。
“小姐,该喝药了。”
“小姐,还请您喝一点吧。”
“您这一路以来老是这样,早晚有一天您的身子骨会承受不了的。”
…………
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于江上风起之际悄无声息之间来到了那白衣女子的身旁,她们一边嘘寒问暖,又一边将手中不知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才熬制出来的热茶奉上。
而那女子仿佛是已经习惯了现如今这样的生活,只见她面对侍女的奉茶仅仅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沉默,而后却是淡然地将那杯浓缩了无数药草精华的热茶接过来,一饮而尽。
“听说谷城那边最近不怎么太平啊。”
她于沉吟中发声,哽了一下以后终于将自己沉闷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然而她的话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立刻就让那两名侍女生出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出来。
她们两个可是记得,她们真正的主人在她们此次出来之前对她们说过,这一次出来名义上是为了执行家族的任务,可是实际上只是让她们带着小姐出来散心静养而已。
“一切有关于家族的事情都不要让她知道,不论家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坏事,是否兴衰……总之一切消息,通通给我封锁。”
“如果你们连这一点都办不到的话,那么我觉得小姐的身边也就是时候该换上一批人了。我可是一直记得,后山蟒窟蛇池自打建成以来那里的生灵们便一直都没有吃饱过呢。”
……
这是临行之前那位人物的原话,也是让她们此刻打心底兢兢业业又时不时恐惧无比的真正原因。
实不相瞒,她们两个真的只是普通的丫鬟侍女而已。只不过硬要说她们的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那么这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她们是份属于苏寅家族的下人。
在荒界,在南域,也许苏寅家族并没有多么大的名气。但是若是提起另外一个与他们这个家族息息相关的名字,那么那个名字对于绝大多数的荒界修士们来说,可都是可以算得上如雷贯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