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一缓冲,我的下坠之势稍一停顿,又往着下跌落。
然而这个时候,我已经抓住了一棵生长于山石缝隙中的小树。这棵小树不过婴儿手臂粗细,根系抓得也并不牢靠,受到我这携着巨大动能的冲势影响,可怜的小树在坚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后,又从中间给断开来。我的手臂疼痛欲裂,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一般,然而再次下坠的时候,我竟然跌入了下方七八米远的一大篷树冠里,全身的骨骼咔咔作响,却终于停歇下来。
我的双手紧紧抓住周围的树干,一动也不敢动,连喘个大气都害怕,生怕这棵树又折断了。
惊魂未定的我在脑子放空了十几秒钟之后,才惶恐后怕地回过了神志来,打量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云端,并没有跌落多少,离那谷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在我头顶很远的地方,有悲愤的喊叫声传来。我观察自己身处的位置,这是一棵迎客松,旁枝斜出,腰身粗细,正好将我给堪堪地挂住。
我小心地往那主干上缓慢移了过去,每听到那吱吱哑哑的声音,就如同刀割在心头一般,心惊胆颤。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喜的话语:“陆左哥哥,你没事啊……”
我回过头,只见一脸惨白、面无人色的小妖朵朵出现在我的左边。
她脸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奇怪表情,泪眼婆娑,拳头紧紧攥着,明明关心得要死,嘴巴仍然倔强地说道:“……臭陆左,你是个猪头么,真的沉得要死……”我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异常的红艳,这才想起来刚刚我屁股后面传来的力量,应该就是小妖朵朵的功劳。
倘若不是刚刚拿一下缓阻,只怕我已经如同流星一般,化身为一滩肉饼了。她就是为了救我,才会变的这般模样。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心疼。
听着小妖朵朵的责骂,我的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样,跟她斗了两句嘴,然后爬到了主干,骑在树干上面,让小妖朵朵上去通知上面焦急的伙伴们,我还没有死的消息。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将身子裹在厚厚长袍中的威尔,出现在我左边六米的一块岩石突出处,然后朝我笑着打招呼:“嘿,陆,刚刚我爬到一小半,听说你掉下来的消息,很遗憾没见到你变成肉饼的样子,不过,你是打算一直骑在这树上面么?”
我耸耸肩膀,说:“显然不……你有什么办法么?”
威尔将手上的一截登山绳掂量了几下,问我手臂还有没有力量?我这才发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脸上,全部都是细碎的刮痕,而全身各处都有瘀青,刚才第一颗小树和这里的撞击,将我的双臂给折磨得酸软疼痛,根本就没有多少握力。我闭上眼睛行气,突然发现身体里一片宽敞,力量似乎要比之前又精纯了一些,胳膊一热,却是金蚕蛊在给我传递过力量来。
我睁开眼睛,说给我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威尔点点头,这里云雾遮顶,没有阳光照射进来,他已经将头套取下,露出俊朗的脸孔来。我们等待了一会儿,然后他将绳子抛给我,将我带到了他之前探明的线路中去。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艰难攀爬,我终于第一个下到了山谷中。
当双脚踏到了松软的草地上时,我看到了刘明、陈启盛和方雨生三人的尸体,散落各处。
世间没有奇迹发生,跳崖者终究会死去。
我蹲坐在了刘明的尸体前,一股悲伤的情绪,在心底面蔓延开来。刘明是为了救我而死的,虽然我最终也还是被推落山崖下,但是被鬼木怨操控的人有两个,刘明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安全。这个男人曾经当过“逃兵”,误入“黑道”——其实只是正经的保安——然而他最后还是回到了家乡,成为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山村老师,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然后他死了,死在了家乡的深山中,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来。
还有陈启盛和方雨生,他们的死去,代表着集训营整整一个小队,团灭了。
我默默地蹲坐在血泊之中,过了很久,上面的人陆续下了来,看到这三具摔得变形了的尸体,心里面都很不是滋味。我们队里的几个成员围着我,见我一言不发,十分担忧,王小加拍我的肩膀,说陆左,别自责了,大家都有责任的。
我摇摇头,说我只是恨,恨那些莫名其妙伏击我们的家伙,若有可能,我一定要将凶手全部杀了,以祭奠这些死者的在天之灵。
我们悲伤过后,开始用装备的工兵锹挖坑,将他们三个给埋葬起来。这谷底里的泥土松软,挖一铲,泥土里面竟是蠕动的黑壳爬虫,让人看着生寒。我们找来了两件来自吸血鬼身上的黑袍,将刘明和陈启盛包裹,另外一个方雨生,则没办法,直接入葬。
唱完安魂曲,我看到旁边的石头缝中有一抹白色,走过去一瞧,竟然是一堆散落的骷髅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