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贵点点头,起身抱拳拱手:“老太爷,那我们就告辞了。白姑娘还是先留在贵府照料老太爷,待老太爷的病彻底好了之后再说。”
“不行”瞿老太爷悍然道:“我这边有拙荆和龙婶,我也已经大好,不碍事的。——芷儿已经签下卖身契,这一刻起,他就是你们左家的人。芷儿,你现在就回房收拾衣裳,跟左公子他们一起回去。”
白芷寒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俏脸上还是一丝表情都没有,轻声道:“行装早已经收拾妥当。去拿了便可以过去。”
左少阳微觉诧异,瞧了她一眼,若真是如此,那这白芷寒还当真是言而有信,一心要兑现这个诺言的了,心中不禁有些赞叹。
瞿老太爷也有些意外,缓缓点头:“即使如此,那就走吧,外面似乎已经有雪雨。龙婶,你去拿几把伞给左公子他们。”
左少阳侧耳一听,果然听见窗外廊檐下的芭蕉梧桐处,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龙婶答应了,小跑出去,很快拿了三把雨伞回来。诺诺道:“老太爷,家里拢共就这三把伞了……”
白芷寒轻声道:“我屋里有斗笠。”
“我去取。”龙婶转身要走。
“不必了,这雪雨应该不大,我自己过去取了就是。”白芷寒轻声道。
左少阳等人告辞出来,撩门帘来到廊檐下,便看见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白了,抬眼看天,灰蒙蒙的,一朵朵的雪花悠悠飘落,石阶上却是湿漉漉的,还是雪夹着雨。
左贵撑开一把伞,也不看别人,当先迈步下台阶往外走,梁氏把手中的雨伞递给白芷寒,勉强一笑:“白姑娘,你撑这把伞吧,我跟忠儿共一把就行了。”
白芷寒没接,福了一礼,轻轻撩起月白色长裙,款款下了台阶,冒着雪雨,踩着一地白雪,也不慌张,仿佛雪中漫步似的,婷婷袅袅往小院外行去。
龙婶急忙用手挡在头顶,跟着跑出了院子。
梁氏见左少阳还站在石阶上没动静,忙推了他一下,低声道:“赶紧的,拿伞去给白姑娘呀”
左少阳淡淡一笑:“娘,你年纪大,共一把伞会淋湿肩膀的,当心着了凉。各打一把,走吧”
说罢,左少阳撑开油纸伞,下台阶也跟了出去。
梁氏叹了口气,回头瞧了瞧送出门来的瞿老太太和瞿夫人,勉力一笑,也撑开伞,急急地跟着去了。
左少阳来到垂花门外,左贵已经站在那里,见他过来,便道:“你随白姑娘去取行李,我和你母亲先回去了。”
“是”左少阳答应道。
左贵撑着伞往后门走。梁氏又把手中伞递给白芷寒,白芷寒还是不接,只是欠身福礼,垂手肃立。梁氏无奈,眼见左贵走远了,只得撑着伞追了上去。
梁氏追上左贵,低声道:“老爷,让白姑娘来咱家当奴婢,这……,这不好吧?”
左贵并不停步,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能先让人过来。等他们二人相处时间长了以后,忠儿慢慢能看到白姑娘的好,说不定会回心转意,那时候再娶过门也行。若不答应,这条路就死了”
梁氏顿时明白了左贵的用意,当下点头道:“那咱们以后不能当人家是奴婢使唤的了。”
“那是自然,咱们待她就像待儿媳妇一样不就成了吗?”
“好,我就是担心忠儿,他们俩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他不会借这机会虐待白姑娘吧?那咱们可对不住人家。”
“不会的,咱们的儿子咱们还不了解?你什么时候见忠儿欺负过别人了?他就根块木头似的,善良厚道,这一点像你,只有人家欺负他的。不过眼下他气头上,嘴巴上冷淡一些,说两句刺话也是有的,但不会真的虐待白姑娘。咱们就放心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后院门走了。
龙婶先是跟着左贵他们到后院门,等他们出去后把院门关了,然后飞奔回来,对白芷寒道:“我先去取斗笠来”说罢,手挡着雪雨快步往小阁楼跑去。
白芷寒现在是奴婢身份,自然不能走在左少阳前面,左少阳见她微侧身立在石径小路旁,两手拢在腰间,一头秀和消瘦的香肩都被雨雪淋湿了,便淡淡道:“要不要过来一起打啊?”
白芷寒低头垂目:“不用了,多谢少爷。”
“那随你”左少阳迈步往前走。白芷寒低头斜后半步,跟着左少阳往前走。
左少阳踱着步走着,望着石径边的一池荷塘,一朵朵雪花慢慢飘落在池塘里。荷叶早已枯萎凋零,枯黄地零零散散立在水面上,挂满了森森的白雪,随着寒风轻轻摇动,如街上衣衫褴褛的那些个灾民。
左少阳望着这雪雨景色,很是感概,如此景致,可风雪之下,残荷簌簌,如同寒冬里的乞儿,想起那‘路有冻死骨’。还有什么闲情雅致赏析这残荷雨声?
白芷寒见他傻呆呆望着池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诧异,顺着他们目光看去,满池塘的残荷挂满了霜雪,一望之下不禁呆了,心中暗想,以后便是这个小郎中的奴婢了,自己的未来,是否会象这残荷一般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