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握住父亲的手,他脸上的泪水,也是扑簌簌落下,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道:“父皇…!”
隋文帝杨坚似乎已经到了回光返照时候了,此时他的头脑,异常的清明,他声音低微道:“朕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叫他们退下…!”
杨广点点头,对四周宦官和宫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十几名宦官和宫女闻言,都是识趣的退了下去,寝殿内只剩下杨广父子二人,杨广哽咽着声音道:“父皇,儿臣谨听父皇训诫…。”
隋文帝杨坚叹了口气,缓缓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南朝北朝更迭纷纷,终无一朝善始寿终,原以为魏能长久,但仅百年又被周齐所代,昔日孝文帝也思改革,却误入歧途,以致门阀之风再起,宇文泰建关陇门阀,得以最终立国,可它还是毁于门阀之手,天下毒瘤,莫过于门阀,门阀之毒又莫过于关陇,朕执政二十年,始终奈何不了他们,皇儿,关陇门阀是我大隋心腹首患,谨记…!”
杨广默默点头,这一点他的心里很清楚,“儿臣已经决定,儿臣主政后就尽快迁都,将朝廷中枢移出关陇…。”
“朕也想迁都,奈何朝中制肘太多,皇儿须慎重谨行,不可操之太急…。”
叹息一声,杨坚又是低声说道:“大隋心患之二就是北齐旧地,胡汉混杂,大多是六镇子孙,彪悍之风犹在,这些人不服教化,一遇风雨便起兵起义,你切记要万分小心,善待他们,宽以待民,不要给他们起兵的借口与时机…。”
杨广闻言,他却是并不太赞成自己父皇的想法,在他看来,宽仁相待,只是能使矛盾后延,就算他当政时不乱,那以后呢?他的子孙怎么办?六镇之风已过百年,强悍之风依旧,可见并不是教化就能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将这些六镇后裔杀绝,不留后患,但这话他却是不敢说。
隋文帝杨坚此时又道:“大隋心患之三是草原北虏,突厥始终是中原心腹大患,永嘉之乱也是由北胡引发,草原一旦寒冷,北胡必然南下,我大隋建国之初,也几近被突厥所灭,启民虽是大隋扶持,但是这些胡人多变,不可轻信,须刚柔两手并举,加强防御,长孙晟和裴矩都是治胡良臣,你可重用之…。”
杨广点头应道:“儿臣铭记于心…。”
杨坚再次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朕思秦之短暂,又思汉之四百年,感触良多,秦以法治国,而不施仁义,以致天下大乱,汉初以老庄无为而治,后武帝又尊儒术得以中兴,最终实现长治久安,皇儿,你要谨记,法以治人,儒以治心,这是汉法治国之道,才是我大隋长治久安之本,朕治如初汉,已使国富民强,希望你能成为汉之武帝,实现大隋中兴,完成朕未尽之事业,驱除胡虏,恢复汉统…。”
杨广给自己的父亲重重磕了两个头,说道:“父皇的金玉之言,儿臣铭记于心…。”
杨坚握住杨广的手,费力地喘息道:“还有你的兄弟,你一定要善待他们,你大哥他们虽然不堪大用,可你一定要给他富贵终老,这是朕唯一拜求你之事…。”
杨广也是垂泪应允道:“儿臣安敢忘记手足之情,不用父皇嘱咐,儿臣自会善待他们…。”
杨坚闻言欣慰地笑了,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却是,杨坚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杨广连忙叫宦官进来服侍,杨坚摆摆手,说道:“你去吧!朕累了,想休息片刻…。”
“是!儿臣告退…。”杨广慢慢退了下去,这时他见屏风下裙裾翻飞,这是陈贵人从侧门走入,他连忙加速退下,却给一名小宦官使了个眼色,他退下去了,很快,陈贵人走了进来,她长得天香国色,颇让杨坚喜欢,只是独孤皇后管束严格,杨坚无法得手,独孤皇后去世后,陈贵人立刻得到了宠爱,尽管她此时已是三十出头,但风韵犹存,杨坚病重,她一直伺候在旁。
她见杨坚咳嗽得厉害,连忙轻轻给他敲拍后背,抚平前胸,杨坚慢慢平静下来,她有些埋怨的说道:“陛下,你干嘛和太子说这么多话,你要休息,他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