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比奈泰亨捂着雨秋平嘴巴的手掌,忽然感觉到了几滴冰凉的水珠。
雨秋平泪流满面,看着漫天的飞雪。
我早就该明白的啊…来不及的。枫儿她早就该出嫁了。为什么我还会觉得自己来得及呢?
雨秋平和朝比奈泰亨坐在骏府城中一家酒店的三楼雅间里,关紧了门窗。
“大哥…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雨秋平低声问道。
“大概是一个月前…”朝比奈泰亨低声道,“家督大殿在我们重臣的宴席上说,枫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还把冈部正纲那个小子叫去了骏府天守阁里…”
雨秋平虽然已经猜到了新郎就是冈部正纲…但是亲耳听到这几个字时,还是心如刀绞。
“然后那个小眼睛估计就是回领内去准备迎娶的事宜了,一个多月都没看到他回骏府。”朝比奈泰亨咬着牙说道,“然后,枫公主要成亲的事就在骏府内传开了。几家染坊和卖红纸的商铺都被家督大殿要求加紧赶工。只不过,这次家督大殿一反以往的礼节,并没有提早公开枫公主要下嫁的对象…估计是为了…”
为了照顾我的感受么?家督大殿也知道了么?所以故意把我支开,去执行外交事务,也是为了避免我在骏府城中悲伤难堪么?
“你小子也别太伤心,”朝比奈泰亨苦苦劝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还有大哥我陪着你…”
雨秋平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把桌上的烈酒往喉咙里倒。喉咙里又疼又辣,雨秋平却浑然不觉。
“而且…你也别难过!公主殿下心里还是有你小子的!”朝比奈泰亨看到雨秋平的精神似乎出了些问题,急急地道:“那次宴席后,有人看到公主殿下去家督房间里,和他大吵一架,之后好几天都没再去见家督大殿!”
这样的安慰,却只是徒劳地让雨秋平更加心痛罢了。他一杯接着一杯,不断的喝着,直到日头西斜,太阳都要落山了。他已经喝了几十瓶酒了,却依旧醉不倒。朝比奈泰亨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不喜欢饮酒的小子,一口气喝了那么多,目瞪口呆。
骏府城天守阁内。
“公主!公主!”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进了今川枫的屋子内。后者正有些茫然地打开窗户,眺望着骏府的西门。任由寒风裹挟着雪花吹入,也浑然不觉。
“濑名殿下回来了,奴婢在天守阁一楼看到他了!”那个侍女的一句话,却立刻把今川枫从思绪中拉回。她急匆匆地一转身,二话不说,就穿着那件大衣,一路小跑地冲向楼梯。天守阁里的下人和奴婢纷纷行礼,一贯平易近人的今川枫此刻却无暇回礼,只是顺着楼梯冲到三楼,刚好遇到上楼的濑名氏俊。
“濑名叔叔!”今川枫看到濑名氏俊,就如见到救星一般迎了上去。周围的奴婢和侍从匆忙让开。
“枫?”濑名氏俊愣了一下,看到后者脸颊上还有泪痕,立刻就明白了她来为了何事。
“平他在哪里?您知道吗?他是和您一起回来的吧!”今川枫不顾礼数,急匆匆地问道,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枫…”濑名氏俊心下一紧,为这对苦命鸳鸯感到无比的悲哀和心疼,低声劝道:“枫,你马上就要嫁人了,要守妇道…最好不要再去见红叶了。”
“我不管。”今川枫决然地摇了摇头,泪水一下子充盈了眼眶,“这些小女子一生一世的请求!请您告诉我,平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有话要对他说!”
“再不见…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话到最后,原本焦急的语气,已经虚弱到细若蚊呐般的哀求。濑名氏俊心下一软,低声道:“西城的酒楼,他在三楼,和朝比奈公子在一起。”
“谢谢。”今川枫呜咽着说道,掩面跑出了天守阁,不顾卫兵的阻拦,向着西城跑去。太阳已经落山,有些昏暗的骏府城的街道上飘着大雪,路上满是返家的行人。
一路上,认识她的和不认识她的行人,都纷纷给这焦急的少女让路。她一路冲入酒楼内,不顾身上,头发上落满了雪花。酒楼的老板认得今川枫,正准备上前磕头行礼,就被今川枫直接绕开,向着楼上跑去。
她大踏步地走到那间有人的雅间前,把门猛地推开。看到桌上,地上,横七八竖地放着倒着几十个酒瓶,一旁手足无措的朝比奈泰亨坐在桌子的另一头。
这一头,却空无一人。
他不在。
“松千代哥哥!”今川枫情急之下,竟然用起了儿时的称呼,“平他在哪里!”
“不…不知道。”朝比奈泰亨被今川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道:“他喝完了这么多,有拎着五瓶酒,不准我跟去,说要到那个地方去静一静,也不知道是哪里。”
“那个地方…”今川枫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立刻转身离开,向着北门跑去。北门的卫兵已经关上了城门,今川枫却不管不顾地呵斥他们,要求他们立刻开门。不敢忤逆公主的卫兵一边派人报告今川义元,一边老老实实地把门打开了。
今川枫在大雪中,应着呼啸而来的北风,向着北山的枫叶林跑去。她一路踏着脚下混着纸红叶的积雪,向着小木屋艰难跋涉。
地上应该还有不少他的纸红叶吧。
只是天色已晚。
红叶的颜色,她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