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起胸膛!敬军礼!”雨秋平忽然变换了语气,厉声说道。被严格训练了多天的新兵们早就养成了执行命令的条件反射,下意识左手紧贴裤缝站得笔直,抬起右手指向太阳穴,向雨秋平敬了一个军礼。
“很好。”雨秋平也笑着站得笔直,回了他们一个军礼,“这才是好男儿该有的样子。”
雨秋平所说的那番“人人生而平等”的大道理,直到现在,没什么文化的兼松正吉都不是很明白。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家贵胄、大名子弟会和自己这些世世代代土里刨食的农民生而平等,他还是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不过他们的家督,他们的红叶殿下,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觉,永远和善地和所有新兵交谈说话,甚至还为大家说书给大家找些乐子。那些训练时严苛凶狠的教官,也从未要求自己下跪过,在训练结束后也永远都是与他们平等相处。
发自内心的感动,涌上了兼松正吉的心头。
没有人天生愿意下跪,也没有人天生愿意忍受不平等的卑贱地位。当自己可以有尊严地活在世上时,每个人都会由衷地感到幸福和欣慰。不过,兼松正吉却无法将自己在雨秋家获得的尊重归结到那些奇怪的“思想”上去,而是把它当做是雨秋平这个好领主赐予的恩惠——这也是他们无上的荣耀。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不平等的世界上,雨秋家是最平等的地方。而在雨秋家内,军营里则是最平等的地方。不管什么职务,什么身份的人,彼此都以军礼相见。当几个月后,兼松正吉在大街上再次遇到雨秋平时,他骄傲地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雨秋平也微笑着回礼。那一刻,周围所有的百姓都向这个能和家督平等敬礼的新兵投来了艳羡的目光,也让兼松正吉第一次对雨秋家有了归属感。
在这里,我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农民,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份尊严和骄傲,都是雨秋殿下赐予的。他待我不薄,我也不能负了他。
类似这样的心里转变,在每一个新兵的心中悄然发生。教官们都惊讶地发现,这些新兵们逐渐开始不再叫苦连天,训练时更加卖力了。
更令兼松正吉感到震撼的,则是常磐备作为一个集体的力量。
他在入伍训练了快一年后,就跟着雨秋平四方征战了。先是三河的一向一揆,他们400战兵面对着几千上万的一揆众。兼松正吉当时身体忍不住地发抖,觉得常磐备这渺小的军队马上就要淹没在人海中。可是令他惊讶的是,周围的老兵们却都神色自然,把自信的目光投向他们的统帅——雨秋平。
后来,兼松正吉才明白那目光的含义——不仅是对雨秋平的信任,也是对常磐备这个集体的信任。他亲眼看到,一揆众的大军面对着常磐备的枪阵束手无策的样子。或许两个一揆众的高手,就可以围攻干掉一个常磐备足轻。可是当400常磐备足轻结成枪阵,彼此做彼此坚实的后盾时,他们的力量就可以抵御千军万马。兼松正吉也作为常磐备的一员,挥枪刺死了一个冲到眼前的僧兵。作为集体的一员,为集体贡献力量,我要掩护我的同伴,我的同伴也会拼死掩护我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兼松正吉第一次,为自己属于这个集体而感到骄傲。
而最令他震撼的,则是去年发生在美浓的大战。织田家全军遭遇伏击,陷入大乱。一片混乱中,各家的部队都手忙脚乱地试图调整,却狼狈不堪。只有常磐备迅速完成了列阵,对入侵的敌人发动反击。三面转发、队列变换、跑步行军…许许多多兼松正吉在训练时觉得没有用的东西,此刻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当他意识到他平日在训练场上的努力起到了如此大的作用时,他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满足和自豪。而当织田家其他家臣的足轻们手忙脚乱地调整阵型,把赞叹和惊讶的目光投向已经列阵完毕的常磐备时,兼松正吉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为头上佩戴的那么纸红叶而感到骄傲。
“放心吧,交给我们常磐备!”兼松正吉当时无比自豪地对着一个池田家的足轻说道,“我们常磐备,从来都是最强的!”
是的,我们常磐备。我也是常磐备的一员。我们就是平时练得最苦,战场上最为强悍的常磐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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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雨秋平这次向尾张全领发出募兵号召后,这些来自尾张各地的足轻们立刻纷纷要求回到领地,为雨秋平作为宣传员推广雨秋平的募兵政策。当年那些对雨秋平不满至极的新兵,终于理解了那些常磐备的老兵为何会有如此的忠诚和战斗力。
他们在自己的家乡里卖力地宣传,把常磐备描述成了一个天堂和地狱的结合体。所有武士和高层们都尊重每一个新兵,足量的伙食,丰后的俸禄和安家费!但是,训练场却是犹如地狱一般的存在,仿佛随便待个几天命就要没了。
靠着这些义务宣传者的卖力宣传,和他们带回家的那大量的俸禄,雨秋家很快募集到了200人的新兵,开始训练他们作为脱产足轻。虽然这些足轻在一开始也是叫苦连天,对雨秋家各种不满。但是此刻,作为一个老兵的兼松正吉,却对此仅仅付之一笑,继续严格地监督着他们新兵的动作,任何小纰漏都会被他挑出。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我一样,爱上雨秋家,爱上常磐备,为自己是常磐备的一员而感到骄傲,为自己能为红叶殿下效力而感到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