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天正八年(1580)9月26日,红叶军营地内的一个小角落里。
“朝比奈前辈…不是我不想帮你啊,只是这事情…”森兰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泪流满面的朝比奈泰平,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双不知何处安放的小手局促不安地对着手指,“这事情被发现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啊…不仅要吊销军籍,还会入狱服刑,如果有重大后果就是死刑啊。”
“我知道,所以兰丸,非常非常对不起!”朝比奈泰平呜咽着抬起头来,双手死死地抓着森兰丸的衣服下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但是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啊,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该去找谁才好啊?”
见森兰丸还抿着嘴犹豫,朝比奈泰平居然俯身下来给森兰丸磕起头来,把森兰丸吓得也匆忙蹲下来想要拉起朝比奈泰平。
“求求你了兰丸!求求你了!我哪怕豁出命来也要给八郎报仇啊!我不能看他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啊!”然而朝比奈泰平却是不依不饶,死死地把头往地上磕去,声音也颤抖地吓人,“我一定要做的…我一定要做这件事情!我只能来求你了!”
“前辈…”森兰丸看着面前那哭成泪人的汉子,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只是个认识几天的朋友罢了,前辈真的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他是我的小弟啊!他认我当大哥了啊!他一声声地叫我‘大哥’啊!”朝比奈泰平的眼眶红得仿佛能渗出血来,比额头上切切实实的血迹还要红,“我怎么能就这样看着他被害死了而无动于衷呢?”
森兰丸只觉得身体剧烈地颤栗了一下,但还是逐渐回过神来。他抿了抿嘴,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咽了口口水,随后低声道:“请交给我吧,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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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八年(1580)9月28日傍晚,红叶军的营地内。雨秋平处理完了一天的军务,眼看着夜已经深了,不禁连打了几个哈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兰丸,麻烦你了。”雨秋平向坐在自己身旁一直帮忙打下手的森兰丸道,“把今天的资料整理一下吧,我实在是太困了,先去洗漱睡觉了。”
森兰丸闻言一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整理文件的手也开始了难以抑制的颤抖。
“怎么了?没精神了?”见森兰丸没有回应,雨秋平笑着伸出手来在森兰丸眼前晃了晃,“你也困了?要不你也早点去睡吧?明天早上我自己整理?”
“啊啊!”森兰丸听到雨秋平的话后骤然回过神来,匆忙慌乱地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没有!殿下赎罪!在下走神了!在下来弄完吧,殿下先去睡好了!”
“哈哈哈…兰丸你怎么回事,神经过敏了?”雨秋平被森兰丸的样子给逗乐了,笑哈哈地站起身来,在他的脑袋上敲了敲,“那就辛苦你了!晚安!”
“晚安,殿下!”森兰丸立刻前倾行了一礼,随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着文件,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那张没什么内容的纸张,耳朵则已经竖得高高地,听着雨秋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远离,直到走出帐外。
森兰丸快速侧头以极细微的动作瞄了一眼帐门口,仿佛营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盯着他一样。在确认雨秋平已经走远后,他立刻换座到了雨秋平的座位上,伸出手来够到了放在桌案侧边的一个小黑匣子里,那里放的都是军情司和鸦传来的机密奏报。森兰丸快速地端起盒子放在腿上,打开盖子一张张快速地翻阅着稿件。这些机密奏报用的都是暗语符号,只有雨秋平身边有一份随身携带的密码表。不过森兰丸平时经常要替雨秋平用密码表来读译,记忆力过
人的他早就把那繁复的密码表记得八九不离十。
“粮道…不是。”森兰丸快速地把第一张稿件放到了一边。
“暗杀…也不是。”森兰丸又快速地翻过了第二张。
“堺町动向…”
“10日内枫叶山城内细作活动情况。”
“长宗我部家动向。”
“三好家动向。”
“三岛水军动向。”
“北条幻庵事件后续。”
森兰丸一张一张地翻着,可是却始终找不到朝比奈泰平委托他招的宇喜多八郎遇害事件,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翻页的手也发抖得厉害,按理说出征以来所有的奏报应该都在这里才是啊,怎么会…
就在这时,森兰丸忽然翻页后的下一张纸上,赫然出现了“宇喜多八郎”这五个字的对应暗码。森兰丸浑身一颤,立刻把其他的稿件放到一边,借着烛光打量着这封鸦的奏报,聚精会神地快速记诵起来。
天正八年(1580)8月27日,据……黑田孝高带着十余忍者押送着宇喜多八郎……
这张稿件并不长,资料也有一些缺漏,不过大致能推测出整件事情的经过。然而森兰丸读到最后,却忽然有些发愣。在整篇稿件的末尾,莫名其妙地另起了一段,然后只写了个三个字符的暗文,看起来像是很重要的信息。
“八……八丈……这是‘岛’吗?什么意思?”
森兰丸喃喃自语着皱紧了眉头,“前言不搭后语…看来是我记错了暗码对应吗?那我前面的部分会不会也读错了?不应该,前面的语义并没有什么矛盾啊。”
就在森兰丸胡思乱想的时候,主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雨秋平的脚步声。森兰丸吓得脸色大变,匆忙快速地把所有的稿件按照之前的顺序摆好收入盒子里,把盒子盖好,然后埋头开始整理起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