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安氏心不在焉的左右相陪慧珠行了一段路,就慌里慌张的告辞离开。慧珠看着不复平日沉稳淡定的二人,摇摇头,心里不知是因二人言行影响还是怎般,心下也有些起伏波动。于是,脚下步子不由快了几分,行色微显匆忙的向景仁宫方向走去。
景仁宫外,门扉大敞,二十几名太监宫女两列排开而立,慧珠眼里飘过疑惑,步履顿了顿,复又继续前行。阿杏老早就立在众宫人之首,伸长了颈脖张望,忽一见慧珠一行七人回来,忙迎了上去,一惊一咋的唤了声“主子”,福了个身,便急切道:“两位大人带了二十几名太监来了好一会,说是来宣读封妃旨意的,您快些进殿吧。”
慧珠怔然住,没想到封妃诏书来的如此快,看来胤禛是早有打算,一切皆在他的盘算中。心思一过,慧珠没来由的对即将宣读的封妃诏书起了紧张之心,也顾不得宫门外行礼问安的众宫人,拾阶往宫室内行去。
进了内堂,只见主位下首坐了两位中年文官,正端着茶盏小声交谈,而素心立在一旁伺候着,抬眼不禁意间瞥见慧珠回来了,惊喜叫道:“主子回来。”二位文官忙放下茶盏,回头看了眼,就躬身侍立,至慧珠上位坐下,又跪地行礼。
慧珠重新稳了心神,脸上表情缓了缓后,方坐于上位,温和笑道:“二位大人请起。不知两位怎么称乎。”那两人暗下对视一眼,言谢起身,其中一位身着礼部官服的文官拱手道:“回娘娘的话,奴才登德,官拜礼部左侍郎,乃是皇上任命持节册封的正使;这位是内阁学士塞楞额大人。此次奴才二人前来,是宣读册封娘娘的诏书。”
登德说完,没压制住心里的好奇,悄悄抬眼窥视,只见上位所坐之人,观之约二十二三的样子,眉目清秀,雪肤凝脂,乍一看只是一般丽人,再看却让人如沐春风,尤其是一双黑亮的眸子流转间熠熠光辉,其举止言谈也是不俗,不像钮祜禄那寒门小户出生。看来这位娘娘果真不是传闻的那般贤惠勤免,否则怎能以卑微的家世在水极深的亲王府站稳脚,还能生得一儿一女,其子深受康熙帝喜爱,她自身又得雍正帝垂爱,必是有手段之人。
登德心里极快的做了一番评断,欲开口言明正事,却对上一双含笑带凛的目光,心里顿时一沉,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后,忙不迭转回身,从内务府太监手里揭开锦盒,取出册封诏书,清了清嗓子道:“钮祜禄氏接旨!”慧珠率满室宫人跪地听旨。
登德正色念道:“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颁位号以分荣。丕昭淑惠,珩璜有则,纶糹孛用宣。咨尔侧福晋钮枯禄氏,毓质名门,扬休令问,温恭懋著,夙效顺而无违。礼教克娴,益勤修而罔怠。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熹妃。尔其时怀只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敬哉。”
熹妃?慧珠神情稍滞,继而又低头谢旨道:“臣妾熹妃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叩过恩,慧珠从登德手里接过诏书,正欲起身,却听登德又道:“熹妃跪听圣谕。”满室众人诧异,慧珠亦是不解,就着素心的搀扶又跪伏地上道:“臣妾熹妃恭听圣谕。”
登德仰头道:“钮祜禄氏,秉性安和,生育一子,皇四子弘历……弘历得皇考之心……皇考念其育子有功,恪尽妇德,是为贤妇之媳,皇考特钦赐封号为‘熹’……若是侧福晋为熹福晋,位比平妻福晋;若是四妃为熹妃,位比贵妃……钦赐。”
慧珠迷迷糊糊的听登德念了一长串,从中拼凑出两个意思,其一:康熙帝念在她生育弘历所以钦赐恭号为“熹”;其二:她虽是四正妃之一,但因为有康熙帝钦赐的封号,便位比贵妃,甚至比起没有封号的贵妃还硬生生高出了那一星半点儿。
小然子机灵,见众人怔愣住了,眼珠子一转,拂尘一甩,高喊道:“恭贺娘娘高封!”众人回过省,连同前来册封的正副二使皆跪地恭贺道:“恭贺熹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话落,正殿外侍立的宫人亦应声跪地道:“恭贺熹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慧珠心里激荡万分,看着一百来号人对着她跪地行礼,齐齐叫着“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话,让她难以言语,就算是当了十几年的亲王侧福晋、三个多月的景仁宫主位,也没这齐声“千岁”来的震撼人心,来的真真实实。
慧珠按压住不平的心扉,也不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由着一声声“娘娘千岁”的话在耳旁奏响。也许此时此刻的她能体会到乌喇那拉氏、耿氏她们的雀跃之心,这种身临其境,众人恭贺“千岁”的不可思议之感。
她是妃子?是雍正皇帝的熹妃了?还是被康熙帝亲赐封号,等同钮祜禄贵妃的熹妃了?一连串的问号不停的在慧珠脑海里闪烁,这是一种与提前知道,而在你真正成为的那一刻顿生的迷茫感,震惊感!慧珠相信她这会儿的震惊,就是比起当时得知圆哥儿是弘历,是未来的乾隆皇帝的惊异一点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