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几日养病休憩,慧珠再次重掌宫务的日子可谓是平静无波,除了每隔几日要差了人过问年氏的病情,再送些用得上的物什过去,一切皆与以往一般无二,平静得如一滩死水激不起一丝涟漪。
相较于京城两处后宫的风平浪静,朝堂上却掀起了层层波澜。
一则,年氏母子逐出皇宫以及贬束年羹尧的大片呼声,被胤禛一命驳回,并为了显示他对年家一门的看重,于后宫内每日过问年氏母子的日常生活,且时不时前去看望缠绵病榻的年氏;于朝野外赏赐各种奇宝珍玩、珍馐美味至西安予年羹尧。如是三番,年家不祥的流言彻底击破,赞美之词溢于朝堂内外,胤禛、年羹尧君臣二人更是被赞誉为千古年前的贤君名臣;一时间好评如潮,年家一门风头至极,满朝文武无一人能与之比肩。
一则,流言风暴下朝廷聚变势力重新划分,胤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击皇八弟胤禩一党。是月二十日,重办胤禩一党主要势力,将其下七十、马尔齐哈、常明等皆夤缘妄乱之人革职发配。如此胤禩朝中势力直下剧减,已再无掀波倒浪之能。
转眼间,“恶五”似静非平的渡过,便到了炎暑流金的六月徂暑天;此时节日长人倦,食无胃口。一日晌午未食,慧珠就宽了外裳,单着里衣敞户而歇,听着不知疲倦的知了啾啾鸣声,打起了睡盹。
不知睡地几沉,正有些头欲昏昏时,屋外骤然想起的嘈杂声扰了睡眠。慧珠恹恹的翻个身子,费力的掀了半搭儿眼皮子,眯眼一看,几户正对的后院一棵石榴树,树枝上火红点缀,红得新颜的石榴儿花瑰丽绽放,实属一副水彩颜料图;但看在慧珠眼里却是夏日炎热之景,她不怠的又阖上了双眼。
再次睡下不免半梦半醒,忽听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未几片刻就听见有人说道:“她睡了多久,可是又没食晌午?”
素心忙抬眼觑了下胤禛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回道:“这月大半月来,主子身子渐宽,又逢日子酷热,便大不想食,所以才……”胤禛也不耐听完,随手挥退道:“朕也没食晚膳,你让厨房多备样热鸭汤和午膳过来……唔,就在前院的檐下摆桌。”素心领话退下。
须臾半刻,屋室里又静了下来。慧珠却再也睡不下去,揉了揉惺忪的眼眸,睁眼第一句便是问道:“皇上,大热天的又要食肉汤?”软绵绵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慵懒,再配上不觉自含三分的嗔怨,别有一番妩媚风流蕴敛其中。
胤禛稍显清冷的目光不禁有些灼灼其华,口吻却依如平常道:“暑日汗多伤阳,津失伤阴,需得热汤蓄养,岂可如你一般,日日把冰粥当饭食。”话一停,挑剔的眼光在慧珠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撇嘴说道:“收拾好了,就出来。”说罢,转身出了内室。
慧珠心里不忿嘀咕几句,倒也认命的唤了小娟、玉姚二人进屋服侍起身,临出房门时,想起上月埋在后院的梅子酒正好熟了,又让玉姚找了粗使宫人开了封口送到食桌上。
一时,午膳将阑,慧珠又斟了一杯梅子酒与胤禛吃,而后说道:“上前日,皇后娘娘差人来过,说是永珅病重看着不好,三阿哥又被您去了差事心情许是不好,这也没太注意到钟氏母子。”说到这,慧珠不由想起这月初,胤禛突然罢免弘时所有的差事,怕是与上月重责胤禩有关。
胤禛接过酒杯,吃酒不答,后却见慧珠眉目间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目光深幽的望着树荫下班班痕迹,波澜不惊道:“你和皇后都来请求,朕也不管你们是真心或是假意,那就给弘时一个机会,若是他还不知悬崖勒马,朕也无法再念及父子之情。”
话里的冷绝听得慧珠心头倏地一跳,她实属不明,弘时究竟是如何寒了胤禛的心,即使年氏落水一事与李氏母子有关,可她实难相信胤禛对上月的风暴无推波助澜之疑,那为何这会又对弘时如此严苛?甚至还放了狠话!
慧珠漾着手里黄澄澄的梅子酒,正有些晃神的想着,只听胤禛又道:“过了朕允许的度,即使是亲子,也是一样!”话落,白玉酒杯“嘭——”地一声重搁上食几,激漾了酒水四溅,刹那间,酸甜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