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吱呀”一声门扉合上,胤禛目光淡淡地往后一瞥,眼尖的看见屏风底座露出的小半截花盆底,眼神陡然一变,鹰聿无比的射出一道冷光。
不好,被发现了!慧珠倒抽口气,暗悔方才的冲动行事,怎会躲在屏风后听起墙脚?
正犹自懊恼之际,胤禛却若无其事的调回视线,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冷漠道:“你有何事要与朕说。”年氏又咳嗽数声,勉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就着手里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微启殷唇却未及一语,已被胤禛冷冷地打断道:“若是要为年羹尧请求,便不必再说。”
不必再说!一句话堵死,她还能说些什么?年氏凄楚一笑,痛苦难言的闭上双眼。
她好恨,恨地噬心噬骨!恨兄长被权势蒙了眼、野心变大;更恨父兄不听她劝诫,不知月满则亏、物极必反的道理。
她亦怨,怨地痛入心脾!怨胤禛薄情寡恩,反刀相向兄长;更怨胤禛对她怜爱不再,移情他人,置她与不顾。
胤禛不耐烦,道:“年妃,你有话无话?”
年氏未语泪先流,缓缓睁开一双婆娑的泪眸,痴怨的盯着胤禛,一面喘息一面吟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慧珠懵了,她不解年氏怎的突然吟起诗词,也不知此词出自何人所作又有何意,但乍一听来,分明就是一首悲凄的闺怨!
瞬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不禁瞪大双目,下意识的紧抓胸口——这是胤禛与年氏之间的写意,诉述着两人感情的无奈!
这个认知,让慧珠心漏跳一拍,不由地屏气凝神,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胤禛清瘦颀长的身影,等着他的回答。
……也许此次他的回答,将会使她与他回到相识之初……
胤禛听年氏所吟之词,尚未舒展的眉心,又紧蹙几分。此词乃是南宋女词人唐琬相答前夫陆游所作。这两人本是一对夫妻,夫妇二人伉俪情深,却遭受公婆的拆散,最终被迫分离,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词名为《钗头凤世情薄》,词意是唐琬怨恨现实的逼迫,导致陆游休离她。但她为了陆游,屈服了现实,自己独自流泪,处在悲惨的境况中,任由流言碎语将她奚落。
好一个通晓诗词的年氏!吟这首词与他,是说他重办年羹尧,使年家满门颠覆的现实,才导致她现如今的凄凉境地?而她年氏为了他,顾全大局,甘愿默默承受一切,任由无娘家所倚,遭至他的遗弃,并受尽他人的欺凌!
一想至此,年氏竟以词暗讽他刻薄寡情,她年家全是无辜遭罪。
胤禛面上遽然变色,目中随之凝起冷森森的寒意,一字一顿逐一吐出道:“年羹尧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样样皆是罄竹难书,难道不该收押问罪?你年氏心肠恶毒,于后宫缕挑事端,朕念在你服侍朕多年,并生有子女的份上,不予追究。但你接连两次挑衅,朕看在福惠的面上,暂且饶你,若有第三次,休怪朕无情!”
一口气直言道出,可见胤禛恨意积压已久。年氏惊恐的瞪着胤禛,一种近乎绝望的感情啃噬着她的心,而她只能任由这种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止不住的泛起抽搐。
胤禛恍若未见年氏的异样,冷酷道:“再说《钗头凤》一词,并不适合你吟。朕可从未记得与你有琴瑟和鸣的时候,你又何谈被朕休弃。”
“不——”年氏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叫,随即一口闷气聚于胸口猛然直下,只觉喉咙痛痒,忙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又吐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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