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卫旅帅的嘴越张越大,孟聚话锋轻轻一转:“只是我军南下,沿途必须冲破北贼的层层拦截,历战下来,损伤必然也不少。至于现在还有多少兵员,却是连本镇都说不好了。”</p>
卫铁心可怜巴巴地瞅着孟聚,欲言又止——虽然明知孟大都督虽然在吹牛,但他的话却也找不出啥破绽。最后,卫铁心只能长叹一声:“既然大都督这么说了,那末将就这样回复太子殿下吧。”——这件事,自己人微言轻没办法,还是让太子殿下和行营头疼去吧。</p>
正事说完了,卫铁心却没有告辞离开,而是眨巴着眼睛望着孟聚,孟聚看得不耐烦:“卫旅帅还有事?”</p>
“这个,大都督,您可有什么要跟太子殿下说的吗?末将可以代为转达的。”</p>
“要说的?哦,太子殿下厚赐,我就却之不恭了,麻烦将军代向殿下转达感激之意吧。”</p>
“一定,一定——除此之外,大都督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孟聚冷冷地望着卫铁心,一直看到对方忍不住回避了自己的视线,他才缓缓说:“微臣感谢太子殿下的厚赐,我们将继续与北方叛军战斗,直到最终将他们击败——在这个问题上,东平陵卫兵马将坚持自己的承诺。”</p>
可以看到,卫铁心明显地松了口气。他恭敬地对孟聚行了个礼:“末将定然将大都督的话转达太子殿下,殿下一定很高兴!”</p>
卫铁心告辞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孟聚只能长叹一声:曾经肝胆相照、并肩作战的好兄弟,现在只能这样貌离神合地彼此提防吗?</p>
叶迦南已去,王柱战死,现在连慕容毅都变了。这世上,自己能完全信任的朋友,现在一个都没有了。念及至此,孟聚不禁悲上心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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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满天,映红了军营前的树林。苏芮镇督披着一身的红霞走进院子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一身褐色武士装的孟聚。她立即趋身近前,跪倒行礼:“末将参见总镇大人。”</p>
听到苏芮的称呼,孟聚很是无言——自从苏芮向自己宣布了白无沙的遗言之后,苏芮就一直坚持认为孟聚已经是东陵卫的“总镇督”。虽然孟聚没有接受,但苏芮并不理会,一直坚持这样称呼他。</p>
当年,在洛京东陵卫时候,苏芮则是洛京东陵卫的副帅,孟聚只是一名低阶小军官,对她只有远远地仰望的份。但就在这短短三年间,昔日尊敬的上司,突然变成了自己下属,反过来还对自己参拜——孟聚觉得,这事真是世事无常、人生变幻的最好诠释了。</p>
“苏镇督,好久不见,快起来,勿要多礼。这趟过来,可是辛苦你了。”</p>
“有劳总镇牵怀了。末将已经听闻,总镇在前方以寡击众,三百陵卫大破两万边军,此战令总镇威名轰传天下,身为陵卫一员,末将亦深以为荣啊!”</p>
孟聚淡淡一笑,这种恭维话,这些天他真是听得太多了,从行营到洛京,路上碰到条狗都会跳出来跟自己嚷上两句将军威武恭贺大捷。但苏芮是他很看重的人,虽然说的也是同样的话,但她所得的待遇自然与那些阿谀小人不同。</p>
“苏镇督过奖了,此战我也很侥幸。边军人马大捷在即,人心松懈,各部兵马早已分散,我军突然杀出,养精蓄锐之师以有心击无心,击溃他们并不为难——来,苏镇督,这边坐,这几天很辛苦吧?”</p>
“有劳总镇牵怀了。末将还好,诸事都很顺利。”</p>
两人边聊边走,孟聚领着苏芮进了客厅,待遣散了左右,孟聚神情严肃起来:“诸事——都很顺利吗?”</p>
苏芮明白他的意思:“总镇,关于丙辰字号方案,末将要向您做个禀报。</p>
按照总镇大人的指示,末将在洛京各处走访,前总镇在洛京留下的十三处贮存点,末将皆全部发掘。除了有一处储藏点遭遇乱兵掠夺后,其余各处储藏点都是完好的。末将粗略统计了下,各处储藏点贮藏银两超过一百三十万两,五百多具斗铠,各式轻重弩五千多具。,步骑铠三千多副。。。。。。”</p>
听着苏芮一笔笔财富娓娓道来,孟聚不禁心中疑惑顿生:“苏镇督,恕我多嘴打断一句:为何慕容家造反发难之时,这批军械和物资都没能用上?”</p>
“这件事,末将就不得而知了。末将也考虑过此事,白总镇在洛京储藏这么多武器和金银,这怕不是我们东陵卫一家的事,只怕还是先帝委托白总镇代管的,为的是当敌军围城之时,洛京守军可以有补给。但白总镇没想到的是,外敌没来,我们却是祸起萧墙了!</p>
那时,慕容家突然发难,我军措手不及,初战失利后,我们已被逼出洛京城外了,那时,京畿和皇城已被叛军占据了,白总镇即使想取出也办不到了——可惜白总镇一世聪明,这次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了。”</p>
苏芮这样解释,孟聚亦是觉得合情合理。说起白无沙的败亡,二人嘘唏了一阵,又说回了正事。拿到了斗铠和钱财,这让孟聚很是开心,但他更关心的是,在慕容家眼皮底下,怎样才能把这笔财富运走呢?</p>
“苏镇督,你探寻这批库藏,可引起慕容家的注意了吗?”</p>
苏芮笑笑:“总镇小觑我了,末将以前就是洛京东陵卫的,人地皆熟,这点小事真不算什么。慕容家倒是派了个管事来跟着我,好在这人猥琐又胆小,我只花了一点小钱,他就立即被收买了,碍不了事。”</p>
“猥琐又胆小的管事?”</p>
孟聚嘴角抽搐,苏芮的形容,让他产生了一丝奇妙的熟悉感。他低声问:“这个管事,他该不会是姓陆的吧?”</p>
苏芮很是惊讶:“总镇,您怎么知道的?这个陆管事,听说以前是在四夷馆做事的,临时被调来协助我。这没什么问题吧?”</p>
孟聚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p>
易先生,这个阴魂不散的鬼啊,他总能出现在自己最想象不到的地方。</p>
不过既然知道是易先生在负责监视苏芮,孟聚倒是放下心来了。那个猥琐的不良中年虽然好色贪杯,毛病多多,但向鲜卑人出卖自己,这种事估计他还做不出来。</p>
经过盘算,孟聚和苏芮都确定,要把这批物资运走,队伍里需要增添一百三十辆以上的辎重车。队伍要添了这么多的车辆,不惊动慕容家是不可能的。大伙在洛京人生地不熟,没有慕容家帮忙张罗,光是募集这批辎重车和赶车的民夫就能要了孟聚的老命。</p>
“这事,我跟卫铁心开口要的话,他肯定是会帮忙的。但他若是问起来,我要这批车辆和民夫运什么东西,这事也挺难措词的。倘若引起慕容家注意或者走漏了风声,让慕容家知道我们发了这笔横财,难保他们不会动了贪念要截下我们来,那时就不好办了。”</p>
苏芮亦是深以为然。两人反复商议,都觉得想在不惊动慕容家的情况下把这批库存运出去,实在太难,需要另想别的法子。</p>
入夜时分,苏芮告辞了,孟聚送她出了军营。在军营门口,苏芮一再推辞,孟聚恳切地说:“苏镇督为本镇辛苦奔走,本镇实在心中感激。你孤悬敌营,置身狼窝虎穴之中,切记万事多加小心,勿要轻信他人!”</p>
与以往的口吻不同,孟聚这次明白无误地把慕容家称为敌人,这让苏芮很是惊喜。她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总镇,您的意思是。。。”</p>
“苏镇督稍安勿躁,来日便知分晓——白总镇的仇,本镇片刻未忘。”</p>
苏芮眼睛一亮,她凝视着孟聚良久,最后用力地点头:“总镇,末将回去了。请你也多保重。”</p>
站在军营门口,目送着苏芮一骑绝尘地消失在洒着白色月光的道路尽头,孟聚正待转身回营,却是突然站住了脚步。他看着军营前的树丛,低声喝道:“谁在那边?给我出来?”</p>
树林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p>
听到孟聚的呼喝,站在远处的几名亲兵急忙跑了过来:“大人,出什么事了?”</p>
“小心,有人藏在树林里!”</p>
亲兵们闻声顿时脸色大变——让不明来意的人物潜近大帅身边,这可太危险了!</p>
两名亲兵立即站上前,用身躯和盾牌挡住了孟聚,其余的亲兵纷纷擎出刀剑,小心翼翼地散开来,朝那片树丛围了过去。有人擎出了弓箭,瞄准了树丛就要乱射——就在这时,树林中响起了嚷声:“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大都督,咱们可不是敌人!”</p>
“滚出来,再不出来就放箭了!”</p>
随着悉悉索索的响声,树林里钻出了两个人。看到领头那山羊胡子干瘦中年男,孟聚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了——世上事还真是巧,刚才自己刚说到易先生呢,他立即就出现了。</p>
孟聚摆摆手,示意部下们不必紧张。他笑着迎了上来:“原来是四夷馆的陆管事,本镇还以为是谁呢,差点出误会了。这么巧啊?”</p>
挂着满身的树叶和灰尘,易先生“唰”地擎出了扇子,拿在手中摇晃着:“大都督,今晚风清月明,某家出城来郊游把赏明月,没想到恰好碰到大都督,原来您也有这番风雅情趣?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你我一同赏月吟诗如何?”</p>
这家伙不骚包会死吗?</p>
孟聚忍住笑:“能在这荒郊相遇,这也是本镇与管事难得的缘分,既然先生有邀,那本镇也不客气了,咱们不妨漫步月下,一同赏月吟诗去吧。”</p>
他做个手势,亲兵们纷纷应命退开,遥遥散布在周围左近。</p>
士兵们散开了,孟聚这才有空暇打量了下易先生的同伴。看到来人,他微微一愣:眼前人一身白色书生袍,身材高挑纤细,瓜子脸白皙而洁净,眼波流转,明眸洁齿,却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来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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