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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老罗来说,眼下的战场基本附和他的预期——除了少数位置还有战士在完善攻防设施,大部分的地方都进入了短暂的休整期,该睡觉的披着甲胄躺在毛皮上酣睡,该值岗的则在一边擦拭兵刃一边关注着四周的动向,只有战马在车垒后方的空地上悠闲的挑拣地上的嫩草或者待开的花苞,后方稍远一点的地方,一曲人马正在赶着大车去往镜湖那边的后方,车上是被修整好遗容的沉默了的袍泽的遗骸,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同样有人马在押送满面颓废沮丧的俘虏——那些家伙将被暂时安置到兽栏一样的地方关押,他们的命运从此将不再由自己主宰……
一切的秩序如同老罗期许的那样井井有条,不同于游牧部落的随意,也不像曾经唐人营的繁冗滞后,经历过冬日训练,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这只族裔混杂的东行队伍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节奏与秩序,一切都显得很平静而又井井有条。
感到有些欣慰的老罗把注意力投向了远方的三部营地。
那是一片有些混乱和消沉的景象,未曾燃烧殆尽的曾经整齐有序的木栅栏还有一些轻烟在弥漫,曾经悬挂得很高的月牙旗或者“李”字旗完全看不出存在的迹象,曾经整齐的帐篷已经不见踪迹,留在地面上的是难以形容形状的乱七八糟的杂物,除此之外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没有规律的散布在四处的人类遗骸,它们身上未曾燃烧干净的衣物或铠甲说明了主人曾经的身份,它们不规则的展露着一切可能的姿态,扭曲而又饱含痛苦,偶尔微风荡起的尘土便会纷扬地洒落其上……或许它们也有在远方的父母妻儿,但这世间的一切已经与它们再没有任何干系……
几队零散的系着红色头巾或者簪发皂衣的战士在空旷的地面上穿行——那是突厥人或者党项人的收尸队,没人去干扰或拦阻他们,老罗的手下也不曾,守备营的战士只是透过偏厢车的刺孔关注的向外张望……
老罗没有什么感伤的情怀,对他来说,无论哪个时代的死亡,他都见识得足够多,事实上他比外人想象到的更为冷酷——那些战士既然拿起了武器,就应该是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他自己或者他的手下只是为了成全他们的使命,仅此而已。
并不是老罗没什么同情心,而是他不会把同情心给予敌对的人,无论他们是否主动的站在敌对面上,在后世如此,在这个时空同样如此……
距离罗开先西北四千米之外的突厥人营地,马哈穆德、李德明还有脑袋上缠着绷带的优素福卡迪尔汗三个人同样在观瞧清晨战场的情景,不同的只不过是他们手里没有什么望远镜,看不了那么远。
但是呈现在他们面前数百米的一切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刚刚侍卫告诉我,只是用了三个时辰,有超过四千人战死,其中包括我的古拉姆卫队至少一千四百人,受伤的人超过这个数字的倍数……不知两位怎么看?”嘴巴上的话语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愤怒,但是马哈穆德心底很慌乱,征战了那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识过如此凶残的敌人,是的,凶残这个词汇应该送给对面的那个罗姓汉人,仅仅一把火,烧掉了他至少三分之一的战力!
“马哈穆德埃米尔,我的损失同样不小,战死的人至少有五千人,受伤的人则更多,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这样的敌人……”初始听到被攻击的时候,李德明还有愤怒,但是到了现在,留在他心里的只有看到手下被烧死烧伤的凄惨模样。
“那个罗开先应该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用的是地狱之火,我的战士告诉我身上沾了那种火跳进河水里都无法熄灭,很多人被烧掉了皮肉,连骨头都在焚烧,我建议遵从安拉的旨意,发动圣战,一定要消灭他!”三个大首领之间,优素福卡迪尔汗的形象最为难堪,原本镶嵌着宝石的头巾已经不见了踪影,身上华丽的袍子也满是灰尘和烟火的痕迹,他的脑袋是在慌乱中在木柱上面撞伤的,并不是被老罗的手下砍伤,只是这样的表现更让他难堪,恼羞成怒之下按照自己的宗教习俗直接不再忌讳口舌。
“闭嘴,优素福,你并不是伊玛目,没有资格代表安拉的旨意!”马哈穆德并不是狂热的信徒,事实上发生在阿拔斯王国巴格达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对教权与政权的纠葛十分清楚,眼下只是三部的简单合作,突厥和葛逻禄两家虽然都是绿教徒,却并不是一个政权,这个优素福有什么资格发布命令?何况这中间还站着一位东方的党项人,只有安拉才知道黄皮肤的党项人会做出什么反应。
面对着这样的场景,李德明有些为自己这方感到悲哀,他深深后悔不该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只是看色厉内荏的优素福卡迪尔汗就知道这次的联盟有多不可靠了,自己先前还想借助一次战斗在整个定难军中树立威望呢,如今算是撞正大板,也更加骑虎难下,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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