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奎的话音一落,除了古麻子和另一位副管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上。
在古麻子和另一位副管家眼里,住在皇城边上,有事情去寻皇家以求公正是天地至理,但在其余所有人眼中则完全相反,自家这位将主从来就是不依不靠仗剑独行的性子,让他去向宋国的皇帝寻求公正?那简直是天大玩笑!
就在众人以为自家主将会雷霆暴怒的时候,罗开先语气平淡的开口了,“依余奎你之见,若遣人急报府衙而开封府衙调兵前来,需时几何?若府衙不应,敲响登闻鼓撞宫门状告宋帝又需时几何?”
“这……”余奎的脑子有些木,作为‘见过一些世面’的开封府郊民,他对京都的事情有些认识,但若真的让他去验证所提议的可行性……他真的没有半分把握,心下忐忑,但面对罗开先的提问又不能不答,余奎硬着头皮继续道:“从庄院此地骑快马至府衙,需大半个时辰,但府衙之内……知府大人……”
余奎的话语仅仅开了个头,便难以继续下去了,因为他心中知道自己不过一介平民,别说去求见知府高官,便是府衙的大门都很难进去,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京城的知府调兵前来,至于去登闻鼓院撞宫门更是笑话,皇帝高高在上,岂是他一个小民能见得到的?更不用说涉事的是朝廷中大将军的儿子,而自家这庄院的主人偏偏还是灵州人。
罗开先真的没有难为这余奎的想法,无论这余奎心中怎么想的,至少这人的话语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想出的应对之策,尽管所谓的策略不能解决问题,但并不能抹杀对方的心意,更别说这余奎还只是新近归拢到手下的宋人。
所以几乎不用思索,罗某人坦然继续道:“嗯,看来余奎你也知道事不可行……坐下吧。”
余奎的身体几乎是颤抖着坐了下来,他的脑子里,困惑与疑虑几乎混成了浆糊。
环视了一圈,尤为关注了一下参与到这次会议的三个宋人的表情,罗开先径直说道:“余奎所议虽为一策,然远水不解近渴,诸位不妨自推,当知绝然难行,不需本将主赘言……谁人另有别策?”
没人再站起来开口说话。
先前余奎说话的时候,众人中确实有人以为这是一个省心省力的办法,然而只是稍作推敲,便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还不能很清晰的把握,但都隐约感觉到了宋国的官府并不值得依靠。
敏锐的察觉到了现场众人的心态,罗开先开口道:“据前日所得讯报,此次敌众以宋将石保吉之子石元庆为主导,另有京城之内诸多商贾及盐帮、排帮出钱出力,预估敌众人数至少三千人……处于京畿重地,又值新春正节之时,竟有人敢妄然调动如此多人,宋帝岂能不知?然此时此刻,却未曾有任何人对彼等施之以约束……由此可见,所谓宋将之子石元庆不过假借,石保吉乃至宋帝均难脱逃纵容之名!”
他这番话语谈不上声色俱厉,但语调低沉却宛若晨钟暮鼓般震慑心灵。
赫尔顿经历丰富,对这类事看得透彻,所以他听着罗开先的话只是不断的点头;且格拉斯这厮揉着脑袋不停琢磨,心中暗叹这世间算计太复杂多,比挥拳踢脚打人麻烦太多了,同他一般的人不少,包括几个亲卫队内部的什长曲长之类都是一般模样;心中思绪最简单的是李姌和葛日娜两个,听着自己的男人评断是非,俏脸升红,两个人四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出神……
心中震惊与触动最大的,却是三个首次参与这会议的庄院管家,包括胆子最大的余奎在内,他们这等不过乡间略有名望的人,哪里想得到宋国朝堂上层的蝇营狗苟?
这段话等同于一下子撕开了统治者的伪善面皮!
脑子有些浑噩的余奎忍不住再次站起,说道:“将……主,皇帝乃天子,怎会……纵容杀戮?定是有人欺君罔上蒙蔽君上!”
宋帝真的被蒙蔽吗?
罗开先不想辩驳这类事情,因为这种话题三言两语说不清,除非他能把宋帝从宫殿里拉出来当面说明,否则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