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八章 两江风雷(一)(1 / 2)

篡清 天使奥斯卡 7188 字 2019-09-24

 徐一凡在上海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不过短短三两天。对于他来说,这两三天的时间是军书旁午之间难得的闲暇,过去半年,饶是他在最紧张的时候仍然该吃吃该睡睡,做气度沉稳状,神经之紧张疲惫,其实也到了几乎无法负担的地步。不知道有多少个夜里,都会被梦中的金戈铁马,山呼海啸惊醒!

到了上海下船落地,以唐、詹、张、盛四人组成的两江总督幕府已经开始工作,比他还要辛苦得多。这两三天四人也绝不去打扰徐一凡,只是一道道的总督咨文了出去。

徐一凡定于三日后启程,火轮船拖带总督官船由上海直抵江宁。

护理两江总督纂之江苏藩台即时封印,封库,徐一凡抵达之前,不得挂牌委任差使缺分。一应迎接总督办差,全部免除。

禁卫军先遣营头,由总兵衔实授江南吴淞营副将张旭州率领,先抵江宁,接手汤山营盘。除江宁满城外,一应总督仪仗,江宁警哔事宜。札委张旭州全权便宜行事。文武官弁自藩司以下,不得干预。

江苏全省实缺道府州县,正印官以下同知,通判,巡检,典史十日内齐集江宁!………无实缺候补官员凡有差使在身,无论厘捐局,保甲局,清丈局,善后局,洋务局,水利局,赈务局,营务处……官衔七品以上、差使委员司事以上,亦十日内齐集江宁!武职官弁,不在其内。徐一凡代天督抚一方,查吏为先,总督此举破除情面,任何人不得玩视!

一桩桩总督咨令,就这样雷鸣电闪一般的了出去。两江连同上海官场一时间被震惊得草堰风伏,谁都不知道这位大清活二百五总督又在转什么腰子。只是这威风气势,可当真不小!

同时两份参折已经拜,一份是参那个在接风酒宴上倒霉犯了烟瘾的上海保甲局总办张光明大知府。一份就是参护理着江苏藩台印的江苏道盐法道兼江宁府知府正堂增寿!

两江总督还没到江宁城,就已经拿掉了道的顶子,真是近百年没有看到的雷厉风行之举!

得到消息的人有震惊,有惶恐,有不安,有冷笑不屑。有故作雍容,更多的是秘密商议,京城江宁各处电报往来个不休不住。携徐一凡大胜之余威亲镇上海,又即将虎倨江宁,谁也不敢在台面上跳出来唱什么反调。总督幕府的咨文和这几天密集出版的大清时报所写社论打地是一块招牌——谭嗣同去后,大清时报一时青黄不接,徐一凡麾下这四文臣笔头都算来得,这个时候也只好赤膊上阵秉承徐一凡的意思先代笔一阵社论了——国朝大局,须得刷新振作。没见着京城朝廷都破格提拔谭嗣同了么?徐大帅的用意和朝廷是一样的,谁来说个不字

徐一凡在上海悠游自在,也不知道得空有没有吃几口杜鹃洛施补偿一下。不过看他在府里脸色有红有白,得意洋洋,一副阴阳调和的样子。估计李璇也挡不住他偷摸俩小妾的门儿……李璇地大房禁令,不过一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混血小美女差不多也正在苦苦研究生理卫生,赶紧补课呢。看徐一凡整天溜着肩膀挺胸凸肚到处乱晃的样子,还以为在他虎驾高调抵达江南之后,两江之地波澜不惊,国泰民安呢…………

…………事实也地确是波澜不惊。从北京到江宁甚至苏州。都静静地不一声。南中国局势。就如同一潭安静地死水。表面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潭死水下面。到底酝酿着怎样地一场风暴!

白斯文白大知县这几天在上海如同热锅上面地蚂蚁一般。在上海道替他和增寿这次办差接驾临时安排地公馆里面整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叹气儿是一声接着一声。

饭吃不下是不用说了。就连往日捧着就放不下。从天黑能抽到天亮地大烟也都抽不出味道来了。伺候地下人每天打二两黄长松软地云南马蹄土。白大知县不过抽个四五钱就摇手不抽想心思。有地时候看着烟枪烟灯烟签子地神色还恶狠狠地。

这次地差。是彻底办砸了。挑头儿地增寿。现在已经被严参——谁让那旗人太爷不开眼呢?现在官场。和上司再没个硬顶地道理哇!不过人家有身家。顶得起…………他白斯文这一地亏空。该如何是好?

酒宴上倒霉地那位张光明张太尊。现在才撤了缺。家门口钱店要债地已经是一大堆了。一家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新纳地长三堂子出身地小太太已经卷起包袱不知道和那位前恩客逃了个无影无踪。老头子已经彻底疯了。对着债主就当自己是头奶牛。别人问什么。他都只会趴在地上哞哞地叫。

白大知县可不想以后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现在情势。叫他怎么放得下心来!增寿是和他一块儿来办差的。增寿咆哮总督,摔盆子打碗,人家也没客气,指名严参。他和增寿一块儿来的,这挂落也跑不掉,可了不得啊!他可不象增太爷还有点混不吝的风骨,被参了之后,这几天干脆就在四马路堂子玩儿了个昏天黑地。

徐一凡是什么人他不关心,徐一凡和朝廷有什么不对付他不在意,新来的苏州荣中丞有什么盘算他也没兴趣管,大人先生斗心思,他这个附廓知县只想吃饭!要吃饭就得保住现下这个功名!

可是他一个小小知县,想找上海本地两位道台讨主意吧,这两位道台现在是闭门谁也不见。送礼物过去想疏通门子,结果礼物也被客客气气的璧还。说不见就是不见,摆明不想淌这滩混水。想拜徐大帅幕府那几位现在威风八面的门儿,不管是递手本还是要站班,人家全部挡驾!这还叫人有什么法子可想?督府那儿倒是还没把他怎么样,可是越这样,越让人心里百抓挠心搬的担惊受怕!

到了最后。只有一狠心一跺脚,脸摸下来揣袖子里面,要保全饭碗,也只有这么着了!

他坐在轿子里面晃晃悠悠地只是想心事,今儿他可不敢拿大,往日在自己地头。白大知县可是偷偷坐过绿呢轿子的。今儿就是一顶轿子店租的半新的两人小轿。眼见着快到了地头,白斯文一阵心虚气短,差点就想跺足喊轿子停下掉头。这脚抬起来却半天没有踩下去。到了最后还是心一横。当官就像当"biao zi"一样,谁还在乎这脸面!

轿子一晃,停了下来,轿子店的伙计掀前脸就探脑袋进来拿扶手板:“老爷,徐大帅爷在上海的公馆到了,外面有禁卫军地总爷守着,咱们不能再朝前了。老爷是不是这就委屈下来?轿钱是一块半,力钱没个准,听老爷赏…………老爷认识徐大帅?这可是咱们大清的架海紫金梁!”

白斯文青衣小帽。脸色难看的下来,他今儿是一个下人斗没带。随手抓了几块洋钱递给轿夫,挥手让他们快走。接着就深吸一口气儿抬头看向前面。

徐一凡地公馆前面,现在是十几个禁卫军站得笔直地值守,黄色呢子军装崭新得晃眼。这些军人个顶个的都是壮棒小伙子,从上到下是绝对地一条直线,身子绷得还微微有点前倾,只是这么一站,就自然有一种森然的味道——白大知县可不知道这是普鲁士式的操典练出来的成果!他只是一下觉得腿肚子有点转筋。目光落在那些禁卫军士兵的领章上面,黑色苍龙张牙舞爪,似乎就在朝他示威。一个带岗的禁卫军军官马靴过了膝盖,背对着他分腿站在那里,武装带将腰杀得细细的,好像听见了背后的动静一般,冷着脸就转过了头,目光就和白斯文畏畏缩缩的眼神一碰。

徐一凡公馆前面,不过就这十几个戈什哈卫兵而已。可是这经过战场。穿着新式军服地军人在这儿一站。威严杀气,却胜过了天下督抚抬枪帅旗顶马长苗子将衙门前面摆得满满的排场!

皇天,当真是前生不善,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帅爷总督两江!

不等禁卫军士兵过来盘问,豁开了全部面子的白斯文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拖长了声音带着哭腔大声报着履历:“知县衔江宁七品县正堂,赏五品功牌加"三--级"记录,光绪七年分两江卑职白斯文向徐大帅请罪!大帅不赏见,卑职就只有跪死在这里!”

“老哥。您说说。姓徐地打雷闪电般的闹这么一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荣禄笑微微的指着手上那几张幕僚誊下来的稿子。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