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云烟望着谷底不语,良久后，问跪在地上的魏瑾允,“你们知不知道你兄长不允我下山的原因？”</p>
魏瑾允看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p>
面前的这个人,掌握着魏家的武力,而她的事眼看也瞒不住太久了，赖云烟想了一下，平静地，“瑾允,我这一生，从没听过你兄长的话。”</p>
“嫂子言下之意？”</p>
“起来罢。”赖云烟叫了他起来,言语淡然,“女子出嫁以夫为天，从没听过丈夫的，那就是从没听过老天爷的。”</p>
连老天爷都不听的人，何来的忠君之心？</p>
她一直都是大逆不道之人。</p>
在这片百废待兴之地，君主如若不让她身后代表的势力满足，她是会反的。</p>
但魏瑾泓还想周旋，魏瑾允不应该求到她这里来。</p>
她会快速催化他们与皇家的矛盾，而不是像魏瑾泓那样徐徐图之。</p>
“嫂子。”魏瑾允站了起来，退后两步看着面前瘦弱苍白的妇人，半晌不知何话才好。</p>
他以为她再大胆，也不会把话得这么直白。</p>
赖云烟无所谓地撇过头，“这里是无人居住的西海，什么都没有，不再是宣朝的宣京。”</p>
要什么，得什么，就算是皇帝，也得去做，也得去夺。</p>
“皇上不会坐势不管。”且会一举歼灭。</p>
“那就管。”赖云烟微微一笑，自古以来，生存难免争斗，更逃不过死亡。</p>
“可您是魏家族母……”</p>
“所以你兄长让我留在这。”赖云烟转头看向阴晴不定的魏瑾允，“想好了就走吧，你兄长应能自保，我能帮你兄长所做之事已做尽了。”</p>
来不让她出山不算是幽禁，算是一种变相的睁一眼闭一眼，也让她有时间加重实力。</p>
魏瑾泓还不想帮她，但其作为还是算已帮了。</p>
魏瑾允掉头转身，走了几步，即又走了回来，问道，“您为何与我这事？”</p>
到这时候，魏瑾允还愿尊称她一声，赖云烟便也回答了他，不过答非所问，“多为魏家想，见机行事。”</p>
罢，朝谷底看几眼，慢悠悠地回山洞。</p>
她没想魏家跟着她一起反，要是他们能撇清那再好不好，哪怕日后为敌，魏家人带头铲除她，她也无妨。</p>
那毕竟是她儿子的家族，她知道魏瑾泓也好，还是她儿子也好，应都有能力保全本族的人。</p>
魏瑾允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回程时脚步快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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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月，赖云烟收到了表弟任铜的信，再过一月即可带他的人到西海。</p>
同时他在信中写，父亲母亲和“他”已在路上因马车掉入山崖过逝，而兄长带领众多家眷随君驾左右。</p>
父母是真的死了，用以麻弊皇帝，而他用最准备好的尸体假死，带任家挑出来的一些族人来与她会应。</p>
送信来的五人是任家族人，把信给赖云烟后，跪在地上的人不久就哭湿了干燥的石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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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看完信，脑袋疼得就似被针截，她缓了好一会道，“皇上已丝毫容不得任家了？”</p>
若不然，舅父舅母会用自戕的方式去死？</p>
地上跪着的人已经起身，喝过冬雨端来的汤水，其中领头的任家子弟任晨哑着疲惫至极的噪子道，“本不至如此，皇上只允我任家三百族人跟随，大爷爷遵了圣旨，另令我等暗中前行，哪料被皇上知晓，雷霆大怒，又道任家另有二心，未把能人圣宝全交朝廷，令大爷爷把我等之人全数交出，我等只能出面，皇上把能耐之人挑完，把容貌清秀的族中之女许配给了武将，余下之人抛在原地，大爷爷不忍余下族人无人带领，让二伯脱身，领我……我等……”</p>
至此，那话的任家子弟泣不成声，浓密污脏的胡子也掩盖不了他脸上伤心欲绝的悲痛。</p>
闻言，赖云烟虚弱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手上那泛黄的旧纸掉在了地上。</p>
“我等已日夜兼程按着姑奶奶您的标记来到了此地，从今是死是活，只得听从大爷爷的吩咐，望姑奶奶慈悲了。”罢，那刚坐着的几人就又跪在了地上朝赖云烟磕头。</p>
任家江南全族近一万余人等，只挑了千余人出来，已舍下众多族人自生自灭，最后的这几百族长不忍再弃，到最后也是没有了办法，才有了这下下之策。</p>
没有二伯这个领头之人，他们走不到头。</p>
赖云烟抽搐地“呵”了一声，她早前猜京中之事比身在险途的处境还要艰难，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真听在耳里，还是因愤怒忍不住全身发抖。</p>
“你们先去歇着。”用指甲掐进手心，温热的液体沾上手指，赖云烟才觉得自己是活的。</p>
“姑奶奶……”</p>
“去罢。”这几人看起来也是用一口气撑着才没倒下，赖云烟叫了护卫进来，让他们把人带下去。</p>
“拿根上好的老参煮了，一人灌一碗。”赖云烟接过秋虹拾起的信，垂了眼道。</p>
秋虹走后，她看着泛黄字迹模糊的信，敛尽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眼神古井无波，一片死静。</p>
她先前还以为，不能与皇帝同行的人还可以各凭本事来这西海，可是皇帝种种举动都是在折任家的势力，怕是生怕到时赖任魏三家绑作一块，对皇家不利吧？</p>
她向太子服了软，她兄长向皇帝服了软，任家之前也是把全族绝大部分金银财宝全上贡给了朝廷，可这也没削弱皇帝对他们的防备之心。</p>
皇帝不给活路，那就不能怪人自找活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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