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落的时候,是一颗一颗像粗盐大小的冰渣。
没过多久,房檐上的响声渐渐稀疏,外面飘落起雪花。
“这场雪能下多久?”端起斟满酒的杯子,曹铄向田丰问道。
“至少三天。”田丰说道:“等到这场雪落下,明年又是个好收成。”
“能有好收成就好。”曹铄说道:“连年战乱府库空虚,我刚到淮南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灾民。那时我曾想过要打开府库赈灾,可当我到了仓廪,才发现原来仓廪也是空的。真不知道袁术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袁术穷奢极欲,为一己私利大兴土木,淮南当然会凋敝不堪。”田丰说道:“幸亏公子接管了这里,否则用不了多少年,这里将会成为不毛之地。”
“虽然落了雪,寿春离这里却不太远。”曹铄说道:“明天晚上之前,我们就能回到城里。我已经令人在寿春为田公置办了宅子,明晚田公就能在自家宅子安睡。到时我还要为田公接风,今晚与田公在这里饮酒,只是想向田公讨教天下大事。”
“公子以为天下将会如何?”端着酒杯和曹铄饮了一个,田丰向他问道。
“天下已乱,豪雄四起,依着我看必定是要分崩离析。”曹铄说道:“乱世之中受苦的还是百姓,我倒是想让这乱世早些结束,只是不知有没有那个能耐。”
“河北虽在,早晚却要落到曹家之手。”田丰说道:“对公子来说,最重要的还不是南方。”
“南方有荆州,有江东,怎么不重要?”曹铄说道:“如果放任他们不理,一旦他们坐大,首当其冲受害的可就是淮南。”
“荆州刘表和江东孙权有着杀父之仇。”田丰说道:“当初孙策在时,孙家与荆州连年征战,从未消停。公子以为孙权继承江东之后,会改变对荆州的策略?”
“田公的意思是……江东孙家以后还是会想着攻破荆州?”曹铄问道。
“那是当然。”田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江东孙家绝对不会放过荆州。两家相互制约,曹家就有时间平定北方。”
“北方不过是河北袁家和辽东公孙家。”曹铄想了一下说道:“辽东公孙度虽有英雄气魄,然而却盘踞苦寒之地,又时常与乌桓交战,对我们曹家应该没有什么威胁。”
“袁家和辽东公孙家都不是曹家真正要对付的。”田丰微微一笑说道:“曹家真正要对付的,恰恰是匈奴和乌桓还有西凉羌人。”
“西凉有马腾、韩遂,羌人已经臣服多年,难不成他们还会作乱?”曹铄眉头微微一皱,向田丰问道。
“公子年少,不会记得当初匈奴进入中原。”田丰摇头说道:“大汉明帝曾讨伐匈奴,把它分为南北二部。北匈奴一路往西,如今去了大秦地界,给大秦闹的天翻地覆。而南匈奴却向我大汉臣服,居住于河套一带。大汉强盛,匈奴兵什么时候敢进入中原半步?李傕、郭汜之乱,使得中原十室九空,匈奴人趁机进入我大汉地界,抢掠百姓、财帛,多少女子被匈奴人掠走?多少中原百姓被匈奴人屠戮?各地豪雄征战,彼此获胜还会留下百姓,可异族入侵,却是要亡我大汉。公子和曹家可不能忽视了异族,只把目光放在南方。”
捏着下巴,曹铄想了一会说道:“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恰恰是南方,孙权坐拥江东,虽有长江天险却也局限了他渡过长江进军中原。荆州刘表更是冢中枯骨,根本不足为惧。我担心的是刘备,他到了荆州绝对不会消停,依我看来,荆州早晚会落入刘备手中。刘备可是有枭雄之相,被他得了荆州,危害要比异族更胜。”
“我也曾见过刘备,此人无论到了哪里,总会闹出一些事端。”田丰说道:“当初他投效曹公,与董承等人暗中谋划衣带诏。事败之后夺取徐州,给曹家可是惹来不少麻烦。后来他投效袁家,幸亏袁公处处提防,最后还是被他骗了一支人马前往汝南,在那里拐带了龚都、刘辟,如今又投了荆州刘表。刘表孱弱,岂能与曹公、袁公相比。公子说的没错,早晚荆州会落入刘备手中。只是他谋划荆州需要时日,公子完全有充分的时间对付他。”
“天下太乱,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曹铄微微一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