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兰暗吃一惊,她看看阿古丽王妃忽然变得有些凄伤落寞的神情,又看看控制着她的八女,慢慢地吸了口气,脸上恚怒的神色渐渐消失了。
龟兹元氏,长女嫁与忽罗寒为妃,次女嫁与于阗国王为后,他们是亲戚呢,可是焉耆与龟兹却时起征战。尉犁称霸一方,也算是西域一个不大不小的霸主,一旦城破,却马上厚颜把八个女儿侄女塞给自家夫君,不过是想用这些年轻貌美的女人,保住自家的权势。而今,西域有数的霸主忽罗寒单于走投无路,就让自己的王妃来刺杀敌军将领。
说起来,她们个个身份尊贵,姿容千娇百媚,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然而一旦有所需要,她们尊贵的身份,美貌的姿色,便都成了权谋的工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种戏码无数次上演,失败者,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想起江南发生的变故,想起自己夫君在这西域草原上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所经历的重重困难,高雅兰心有所感,对阿古丽王妃的敌意便也减轻了许多。
“夫人,咱们如何处置她?”尉犁清儿扯出一匹绸缎,将阿古丽王妃扯起来,迅速返绑了她的双手,向高雅兰问道。
高雅兰把玩着金簪,若有所思地道:“忽罗寒根本没有投降的意思,咱们的计划看来也要变一变了……”
它乾城就像被一柄陌刀劈开的烂西瓜,已是千疮百孔,破烂不堪,无数的汉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像行军蚁一般蜂拥入城,它乾城头蹄声如雷,人喊马嘶,箭矢穿空。牛羊乱叫,乱哄哄的好像要天塌地陷一般。
龟兹军仍有一少部分忠于元氏的兵将在竭死抵抗,进行巷战,而更多的龟兹军将士已将兵器抛在地上,高举双手站在墙边,接受汉军受降了。元氏大势已去。
元恭、元诣叔侄率领最忠心的人马狼狈逃入内城,匆匆闭紧了大门。大门旋即就在重重的撞击声中隆隆响起,震得城上沙石簌簌而下。也不知城门在如此猛烈的撞击下还能支撑多久,外边的兵马实在是太多了,守城的士卒在城头上面对着骤急如雨的箭矢根本抬不起头来,还如何对城下撞城的汉军士兵予以压制?
元恭又恨又悔,恨只恨自己糊涂,不该把自延城逃来的人放进城。也不知这些自延城逃来的兵将是真他娘的忠心,还是受曾炩支使弄进城来的奸细,一进城就到处嚷嚷延城已经姓了曾,而且把班鼎那老匹夫盅惑人心的话到处传扬,等他发觉不妙,想要控制住这些人时,消息已像瘟疫一般在全城传开了。
面对汉军本就没甚么坚决战意的龟兹军更是消极起来,曾炩似也得到了延城到手的消息,这时候一面喊着口号令城中守军弃械投降,一面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其结果不问可知。就如蚁溃长堤一般,有一处被攻克,整个它乾城便迅速陷入全面失守的状态,汉军进城了。
“轰”一座城门在巨木的不断撞击下四分五分裂,巨木一丢,还不等城中守军放箭,那些撞城兵便向两侧逃了开去,在他们身后,一队骑兵高擎雪亮的钢刀,跨马扬刀,扑了进来,立时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大战,马踏长街,铁蹄践尸,暴烈的叱喝,凄惨的呼号四下里响起。
“叔,不成了,咱们降了吧”元诣的发髻被射乱了,他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提着刀闯进内城最后的堡垒,那座高高的烽火台,身上鲜血淋漓。
烽火台完好无损,一窖储放着蒿艾、狼粪、牛粪,用以白天施放狼烟,一窖储放着浸了油的薪柴大木,用以夜间放火。
可是,这时候还有什么用呢?纵然点燃烽火台,又有谁人来援?烽火台下战鼓隆隆,铁骑呼啸。眼见得汉军士兵越战越勇,旌旗所至,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势不可挡,就算想点燃烽火博美人一笑,怕也没人笑得出来了吧?
“降?为什么要降,为什么要降?”元恭势若疯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元诣,看得元诣连连后退。
“弃械不杀投降不杀”呐喊声此起彼伏,内城中反抗的嘶杀声越来越小了,元诣扶着烽火台向下边一看,焦急地回头叫道:“叔啊,内城也已全部失陷,咱们已经没有机会了,投降吧,降了吧”
元恭披头散发,举起手中的剑疯狂地大吼道:“滚给我滚下去统统给我滚下去”
元诣与几名侍卫被狼狈不堪地赶下烽火台,这时一队汉军士兵已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如狮搏兔,斗志全无的元诣和几名侍卫匆匆招架片刻,便又向烽火台上退却,这时他们突然发现那些汉兵停止了攻击,全部仰头向上望去,元诣忽有所觉,猛地扭头一看,就见烽火台上烈焰冲宵而起。
元诣大惊失色,转身就往烽火台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叫:“叔,不要啊”
那几个侍卫看着烽火台上怒卷的烈焰,手中的兵器当唾一声落了地,可是他们失魂落魄的,全不察觉。
元诣慌慌张张地跑上烽火台,烈焰焚天,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将他扑了个踉跄。曹元诣环首四顾,就见元恭站在前边不远处,热浪烘烤得他披散的头发都卷曲起来,热浪扭曲了光线,元恭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水中的倒影一般摇曳着。
“叔”元诣只喊了半声,扑面而来的热浪卷进喉咙,就呛住了他的声音,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元恭以袖一遮面,忽然向前飞奔两步,一纵身,便跃进了那熊熊烈焰,身影瞬间便被烈火完全吞噬。
元诣惨叫道:“叔”
在他背后,一个高大彪悍的汉兵已扑了上来,凶睛如虎,手中血淋淋的钢刀自他背后高高举起。
曾炩提着剑踏入龟兹王宫,一路行来,伏尸枕藉,血溅当地。
马超随行于侧,匆匆禀报:“元恭投烽火台自残身亡,经人指认,元诣亦在烽火台入口被我将士枭首。元恭所有亲信嫡系,除战死者外,或受伤就擒或弃械投降者皆已被控制在这王宫之中。”
曾炩在原本富丽堂皇,此时却遍地鲜血的大厅中站住,游目四顾,沉声说道:“打扫战场,安抚百姓,严肃军纪,但有抢劫、强*奸者格杀勿论,扰民欺民者重责三十军棍。本帅马上赶去延城,要迅速稳定龟兹。实施统治,少不得各大家族的助力。这里的事一俟解决,马上就得率大军回师。”
“是,对元恭这些心腹嫡系们怎么处置办?另外,元氏是龟兹王族,家族极其庞大,怎么处理?”
“全部押往长安,做为战俘。元氏族人不论男女全部充做官奴,分配去做工、务农”
曾炩柱剑而立,冷酷地说道:“龟兹元氏,我要连根拔起,迁地而居,全部打散。有恩也要有威,恩抚龟兹其余八大家族。而元氏必须从龟兹抹去,抹得干干净净,以后不管哪个家族,想要扯旗造反,都得给我三思而后行”
自从阿古丽王妃进入曾炩的大营,忽罗寒单于就挑选了十来个目力奇强的人站在城头高处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曾炩的中军方向,观察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草原上的人目力较之常人都要远一些,这些特意挑选出来的人目力更是超群,而且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箭技,想成为一个箭术超凡入圣的神箭手,鹰一般敏锐的视力自然不可或缺。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曾炩的军营中仍是一片肃静,巡弋的巡弋,站岗的站岗。可是当最后一缕阳光没于地平线下,整个大地归于沉寂之后,曾炩的中军大帐突然骚动起来,先是隐约的尖叫呐喊声顺风飘来,随即点点火光燃起,那是一支支火把。
从城头看去,由那些火把的移动来看,显得杂乱无序,可见持着火把的人是如何的惊慌,他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蹿,火把照耀下,还隐见数道白晃晃寒气袭人的刀光反映,那些正观察着汉军军营动静的“千里眼”立即把这个消息禀报了正焦急等待城外动静的忽罗寒。
忽罗寒急匆匆奔上城头一看,果见曾炩军营中军大帐内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局面,忽罗寒先是一阵狂喜,随即便想到阿古丽王妃能在此时得手,必已被那好色之徒拖上榻去,在他yu仙yu死时刻方能偷袭碍手,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本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如今却……
想到这里,忽罗寒黯然神伤。
可是曾炩对他的威胁、对权力地位的渴望,在他心中的份量终究要比阿古丽一个女子要重的多,黯然神伤的感觉只是稍纵即逝,忽罗寒迫不及待地下令:“快,快快,大军出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