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偶遂良都会来请安，风雨无阻。</p>

“太后今天身体可好？”</p>

“和往常一样，吃得好睡得好，就是闷了些。晌午时皇后带着两位皇子过来坐了坐，聊上一会儿解了不少闷，之后就等着你来请安了。”司马荼兰唤陶世海搬出棋盘，挑着眉笑意吟吟，“来，杀上一盘，怀宇总说你棋艺减退，我倒要试试，看看我这个半路弟子能不能赢你。”</p>

偶遂良苦笑，坐到棋盘前熟练地拈起棋子。</p>

易怀宇的棋艺是他亲手教的，而司马荼兰是易怀宇亲手教出的，二十多年，这却是他第一次和司马荼兰面对面博弈，如此之近的距离，以前他是万万不敢尝试的。</p>

并非害怕有人传出闲话，而是担心易怀宇会猜忌。</p>

因为相识太久，所以没有人比偶遂良更了解那位已经逝去的帝王，易怀宇的谨慎多疑来自跌宕宿命，尤其是对他心爱的东西，绝不可染指——若是染指了，毁掉的不只是触碰之人，也包括易怀宇自己，而这种事偶遂良无法忍受。</p>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少年时便决定誓死追随的王者及其抱负才是偶遂良的一切。</p>

“想什么呢？下棋应该专心于棋局才对。”落子间，司马荼兰淡然道。</p>

“在想这几步棋是对是错。”</p>

“那结果是什么？对，还是错？”</p>

偶遂良微微发怔。</p>

天空放晴，柔和日光洒落帝都，繁华都城经历悲伤与寒冷后逐渐恢复热闹，人声鼎沸间，多少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继续上演。伴着暮色离开浣清宫的偶遂良长出口气，沿着每天都要走过的必经之路步步向前，走到某处鬼使神差停步回望，浣清宫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正转身离去。</p>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年她笑容明朗，衣衫似火。</p>

这一场盛世江山没有胜负对错，又或者说，仅仅是他们活过、爱过、痛过的纪念。</p>

——江山故曲；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