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便说,齐桓公高冠博带,金剑木盾,以治其国,其国治。晋文公大布之衣,牂羊之裘,韦以带剑,以治其国,其国治。楚庄王鲜冠组缨,绛衣博袍,以治其国,其国治。越王勾践剪发文身,以治其国,其国治。这四位明君的服制不同,却都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由此可见,齐国一些儒者,非要穿上古代的服饰,说古话,好像这样才能国泰民安,是不对的。人有作为没有作为,不在于他穿什么样的服装,关键在于其如何行事……”
田蕤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点了点头,她曾听说,安平君那已经过世的夫人与墨家有些关系,在即墨时随墨家众人一同协助田单守城,之后才与田单结合,想来田葭欣赏墨家之言也实属正常。
她打趣地说道:“莫非长安君也是墨门弟子?”
田葭摇了摇头:“不见得,或许只是言论相近罢了。”
她叹道:“彼一时此一时,这世上,已经鲜有墨者了……”
……
话虽如此,但那长安君的犀利言辞,倒是让田葭眼前一亮,之前因为种种事情对长安君的恶劣印象,顿时减轻了不少,看上去,他虽然嗜酒好色,但也并非纯粹的膏腴无能之辈?
那场不在安排内的辩论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天色已经大亮,狩猎便要正式开始了,太子建虽然被扫了兴致,但还是硬着头皮与齐相一同,率众人立于木台华表之下,举行猎前的祭祀仪式。
一时间,鼓角鸣响,宰夫杀生祭祀,但见斧钺飞舞,血光四溅,备好的三牲头颅落地,鲜血四溅,这一幕血腥的场景顿时激起众人的嗜杀之气,他们在车上马上相互目视,挑衅意味十足。
不过第一箭还得太子先来,当下有后胜让虞人放出预备好的一群鹿来,太子建凑得老近,开弓一箭射杀,引发了一阵欢呼。然后便是行猎开始,在场的各猎队或着皮弁,或穿胡服,皆率部向猎场奔去,而虞人们也早已将林子里的猎物驱赶出来,方便贵族射杀。
女眷们当然不会错过这热闹,她们三三两两坐在敞开的马车上,在外围游走,观看男人们展现武艺。
田葭还是与田蕤同车,但不同于旁人的兴致勃勃,她依然暗暗打着哈欠。
她早就说过,这种号称继承了古代“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古老习俗,虽然打着的名义是为了剿杀繁衍过多的野兽,不要让它们践踏粮食,然而实际上,大队人马出动踩坏的庄稼,可比野兽破坏的多数十百倍,不过是让人炫耀财富,让贵人追逐野兽为乐罢了。
但转目间,田葭却发现有不少车辆都在朝长安君的猎队靠过去,车上女子频频瞩目,对正在马上抽箭拉弓的长安君指指点点,都有些期待起他的表现。长安君的机智善辩,她们已经见识到了,若他武艺也能不俗,那真是一位佳偶了……
田蕤也兴奋地对田葭说道:“方才长安君与匡梁将军约定猎场上见,姐姐觉得,谁能胜出?”
田葭则笑道:“公主别忘了,吾弟也在猎场上,他虽话不多,但这等场合,却也不甘示弱,至于长安君,你瞧,他开弓了……咦?”
随着咦的一声惊呼,田蕤举目望去,不由目瞪口呆,田葭则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方才,那长安君在马上倒还算能骑得稳稳当当,可他开弓射箭的架势,却一看就是新手,田葭出身将门,父亲和弟弟射御的情形也见多了,从未见过如此生疏的……
果然,面对一头从前方十余步外掠过的獐子,长安君手一松,箭矢歪歪扭扭的飞过去,竟差了好几个身位,还差点射中了他队里的一位骑手……
田葭甚至敢说,长安君的射术还不及她一女流。
长安君接下来的几箭,无不刁钻地避开了猎物,朝着芳草萋萋的地面放矢,最后索性将弓一收,摇了摇头不射了。
这下可就尴尬了,想要一睹长安君“武略”的齐女们看他那懊恼无奈的模样,纷纷笑作一团,这长安君恐怕只在嘴上了得,射猎方面却没什么能耐。
田蕤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一贯喜欢英武少年,对长安君有些失望,但又无不担心地说道:“长安君射艺如此不精,那要怎么嬴匡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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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葭倒是无所谓地说道:“长安君自己射艺不精,只能指望麾下武贲用命,但这营丘狩猎,齐人一年来上三两次,早就对地形熟悉无比,赵人却是头一次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本地人。长安君若是真聪明,就不会对这场狩猎太在意。”
想到从不在猎场上争抢斗勇的父亲,田葭淡淡地说道:“要知道,真正的本领,不是在猎场出风头,而是在战场上见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