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魅惑(1 / 2)

 阿圆不懂医术,却知道罂粟之所以让人“谈虎色变”,乃是因为会令人上瘾,而之所以上瘾,乃是因为毒品可以带给人无上的快乐,全部身心的痛苦一一消融,直至陷入更痛苦的深渊——</p>

可是,李薇的老爹,已是站在了最痛苦的边缘之上,是生命的终点,恐怕,都不会有上瘾的机会。</p>

“薇姐姐,我想做几根纸烟给李老爷,轻便——好吸——让人喜欢——”,阿圆无法细述自己的打算,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要提起“烟”这个字眼。</p>

李薇的叙述还在耳边:“大夫用了很多法子,麻沸散也煮了,可是老爹不肯喝苦药,他说,死便死了,不能迷糊着走,要清醒到最后——”。</p>

阿圆抱着一把烟叶,眼泪直流了一路,没有人知道,这个无声抽泣的女人经历了什么,一种难言的悲怆紧紧的包裹住了她的心脏,每一下跳动,都痛的无法自抑。</p>

生命,是一件那般脆弱的东西,再活蹦乱跳的个体,都像一只蝼蚁般卑微低贱,大风吹来,生命便灰尘般扬起,再抛下,已不知身在何夕,大脚踏来,生命便碾碎成泥,来不及呼救,来不及叹息——</p>

“承光——我要回家——”,眼泪婆娑的女人,抱着一把烟叶望着柜台后的男人,那眼神,绝对比阿福的“狗眼睛”还要扯动人心。</p>

白老大手忙脚乱,大蒲扇擦上媳妇的泪眼,抹上了满脸的面粉,又和成面浆,那情景,怎一个难堪得了?</p>

“到底是怎么了?”白老大扯了媳妇儿去后院,拿起湿布巾擦脸,心中担忧不已。</p>

“是——薇姐姐的爹——不行了!”阿圆脸上凉凉的,也清醒了许多,抓住白老大的胳膊:“承光,我得现在就回家,做点东西,给薇姐姐——”。</p>

“那我送你走!”白老大继续保持不追问的特色,立刻拽下围裙就往铺子里面去。</p>

可是店铺里这么忙,白老三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那个阿福,又是个不中用的哑巴葫芦儿,抱个碗都能碎的主儿!</p>

阿圆扬声喊:“不用你送,我自己走着回家就行!”</p>

其实,再悲伤的感受,都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会,阿圆也只不过是借景生情,为朋友难过罢了,而白老大,实在跟这悲伤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p>

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有人在迎接死亡,都有人在伤心欲狂,可是,花还是照样会开会落,无关自己的旁人,也还是要继续挣扎着生存,或者谈笑——</p>

李老爷子的病痛确实不关白老大的痛痒,但是阿圆的感受,与白老大息息相关。</p>

他是断断不肯再让媳妇儿独自上路的,何况还哭成了泪三娘,委屈的像个孩子。</p>

这就是俗话所说的“重色轻友”,当然,现在被重的这个女人,已经哭得失了色,被轻了的,是兄弟——白老三。</p>

牛车缓缓驶动,带着白老三无限的哀怨,他将独自承担拉面馆的主要工作,还得在辛劳之后,动用两条腿走回迷糊阵。</p>

好在,还有阿福在身边,虽然从不说话,但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只要望一望自己,就什么都觉得有意义。</p>

嫂子走了也好,就那狼一般的目光,老三还真怕会把阿福给吃掉了。</p>

很多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没有理由的时候,才是真的好。</p>

牛车上的气氛还是很凝重,阿圆不再落泪,却神色泱泱的不想说话,白老大原本就是沉闷的性子,自然,就只能跟大黄牛交流个几句。</p>

镇子口上,竟然又看见那个白衣书生的身影,傻傻呆呆的,眼睛里没有焦距。</p>

到处都有伤心的人,多情总被雨打风吹去,阿圆脑子里甚至划过一丝悲悯,如果,不是那书生的眼神忽然动荡了一下,与阿圆的视线交会时——</p>

莫不是这小白脸儿专门等在镇子口,就是在准备捕获无知女子的芳心?而且生冷不忌,连自己这个哭的脸上皱巴巴的失色妇人都要撒一网?</p>

阿圆狠狠的瞪了那书生一眼,牛车走的远了——</p>

白衣书生的神色稍显狼狈,在目送了牛车很远之后,终于回身,步履缓慢的离开了镇子口,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他的影子,分外的短小,就像干缩成一团的希望与念想。</p>

这个年纪的男子,对感情的事儿还看不清楚,该挽留的时候没有挽留,该果断的时候,又舍不得果断。</p>

爱情,很像罂粟花,娇美绚烂,摇曳生姿,极尽妖娆之能事,一旦感知,便欲罢不能,明知不可靠近,又远远地追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