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上有灵气,不是普通人。</p>
但是这种灵气的感觉很微弱,加上他的身体已经严重衰老,两人离得这么近,秋秋能感觉到他周身上下死气沉沉的,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p>
这是个已经垂暮的将死之人。</p>
而且,他也没有头发。</p>
秋秋绝没有因为他的衰弱就掉以轻心。</p>
那人从高台后走出来后,也没有什么攻击的动作。</p>
他慢吞吞的走近了两步,一手搓了搓火捻,把脚边的石灯点亮了一盏。</p>
那石灯里不知道用的什么油,照出来的亮光有点绿幽幽的。</p>
火儿很奇怪,刚才来的路上它一路当先,现在却缩在秋秋的袖子里连个头都不露。</p>
“不知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老僧看起来毫无敌意,甚至十分和蔼有礼:“老衲空玄,乃永平寺悟道院长老。此处是我寺中法坛,刚才误以为道友是邪魔外道,多有得罪,还望道友不要怪罪。”</p>
先倨而后恭,如果秋秋刚刚没有绊到那具和尚的尸首,又或者刚才那些射来的木箭上面没有淬上见血封喉的剧毒,秋秋说不定还会信他三分。</p>
可是现在这人说的话秋秋一句都不会信。</p>
刚才那些人偷袭也不见这老和尚喝止,现在发现机关与偷袭都奈何不了她,才现身出来,扮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p>
袖子里的火儿还在躁动,秋秋能感觉出来,它在不安。而且,它还感觉到恐惧和愤恨。</p>
这老和尚说的法坛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p>
空玄站的位置,有意无意的挡住了秋秋登上那座高台的路。</p>
“道友心中存疑,也是理所应当的。实在是此处法坛事关重大。道友不妨先听老衲把来龙去脉细讲一番,再做决断也不迟。”</p>
秋秋脚步微微一顿。</p>
老和尚语气恳切,态度谦和。</p>
“你这法坛和京城的变故,脱不了干系吧?”</p>
空玄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道友果然不是寻常人……不但这个法坛,就连老衲自己,也与京城,与皇宫,有脱不了的干系。老衲俗家姓刘,先父刘准,乃前朝末帝幼子,封号是豫王。”</p>
秋秋可没料到这荒山野岭里行踪诡秘的和尚,竟然自曝身世是前朝帝裔,这下真是由不得她不吃惊。</p>
“那你怎么会在此地出家为僧?”</p>
空玄叹了口气:“国破家亡,连性命都不能保全,更何况姓氏?为了保命,我母亲只能将我送入佛寺之中。她再三央告当时的方丈不要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下山之后就举火自焚了。”</p>
听他说的情真辞切,不象假话。</p>
改朝换代的时候,这种离合悲欢并不少见。</p>
秋秋望了一眼东边的天际,现在正是黎明之前的最后一段时辰了。</p>
火儿在袖子里越发躁动的厉害。</p>
秋秋又往前迈了一步。</p>
这老和尚的故事很动听,可是秋秋现在没有功夫。</p>
“请让开。”</p>
老和尚没有让开路,腰弓得更厉害了:“道友深夜前来,是为了这个法坛吗?道友还请当心,这个法坛是为了降魔除秽所立,十分凶险,不懂得这阵中法门的,万万不可误闯。”</p>
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惜先抛出身世,又想用凶险吓阻她,就是不想让她靠近。</p>
可是他该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不说他是不是秋秋的对手,又或是他在等后手和援兵。</p>
火儿在秋秋袖子里猛的一挣,龙尾扫过秋秋的手臂,火辣辣的象刀割过一样疼痛。</p>
它在秋秋身边从来都温顺听话,从来没有过这样焦虑暴躁。</p>
就象是有什么即将灭顶的危险在步步迫近,它已经无法再支撑忍耐下去了。</p>
这老头儿在拖延时间!</p>
秋秋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抬手将他拂到一旁,纵身上了高台。</p>
这个简陋之极的法坛上只有一柄长剑,不,准确说是一把断剑,剑穗陈旧破损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样式,剑身上全是斑斑锈迹和裂痕,直直的插在石台正中。</p>
秋秋一直感觉到的那股压抑和杀戳之气,就是从这把剑上传来的。</p>
火儿的身体整个都僵直了,身体冰凉一片。</p>
秋秋大惊失色,火儿名属其实是条火龙,无论何时它的身体都是热乎乎的透着火焰的温暖。</p>
这把剑对它的影响有这么大?虽然上头的杀戳之气极重,可是秋秋也不觉得这杀气会对火儿有这么重的影响。</p>
身后传来沉重的风声,秋秋没有转身回头,离水剑倏然弹出,把从身后偷袭的老和尚连人带禅杖一起击飞,远远的摔了出去。</p>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鸡啼,秋秋抬头看了一眼。广袤的天空正在逐渐亮起,远远的天地相交的那条线变得越来越清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