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九郎大步走到柳婧身前。</p>
他那么高大,直把阳光挡去了半边,被他的阴影完全笼罩的柳婧,慢慢抬起头来。</p>
她刚刚鼓瑟时,神态端严,动作优雅举止间自有一派风流。这一抬眼,却又变成了以前的柳婧了。</p>
于是,对上她重新变得乌黑水润,一看就让人觉得可喜可爱的眸子,邓九郎突然咧嘴一笑,他凑近她,轻轻地说道:“卿因何突然想着为我鼓瑟?悦我乎?思我乎?妻子好合,如鼓琴瑟乎?”</p>
他说,你突然跑来为我鼓瑟,是喜欢我了,是思念我了,是与我鼓琴弄瑟,便如那恩爱夫妻了?</p>
柳婧乌黑的眼越发瞪得溜圆。</p>
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邓阎王也会调戏人。</p>
不对,他一直喜欢调戏人。只是这一次的调戏,是最正宗的登徒子那样的调戏,对象还是她这个‘男人’。</p>
还有,他以前面对她时,没有现在这般放松……好似她签了那卖身契,在他眼里,便与以前不一样了。</p>
她双瞳乌黑的倒映着他俊美的脸,感觉到他的呼吸之气喷在脸上,柳婧终于红了脸。</p>
红着脸,她吭哧着说道:“分明是琴瑟友之,钟鼓乐之。”</p>
她说,这琴瑟和鸣,分明是朋友相得之举。</p>
邓九郎朝着她涨红的脸瞅了半晌,突然低低一笑。笑声中,他把她的手一抓,说道:“跟我来。”说罢,他牵着她的手,朝着书房走去。</p>
此时这院落里人来人往的,他这般亲亲密密地牵着她,这般大步而行,柳婧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在对上四周暧昧明了的目光时,她耳垂又有点火烧了。</p>
邓九郎却是没有理会,他牵着她来到书房外,走到一侧角落,他打开一个做工精美的木盒,抱出一面古琴放在柳婧面前。</p>
低头抚着这古琴,邓九郎含着笑说道:“这是先秦古琴,名唤‘绿绮’,你看看喜欢不?”径自说到这里,他走到一侧给自己斟了一盅酒,他背倚案几,修长的右腿相互交叉着,一边品着酒水,他一边抬眸瞅着柳婧直乐,“你瞅着我做什么?不是让你看琴吗?”</p>
柳婧低头朝那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他,乌黑的眼眨巴着,轻声说道:“这绿绮既是名琴,自然不凡……这样的琴岂是我能品鉴的?”总之一句,就是不明白他把这上古名琴摆到她面前,是想她做什么。</p>
邓九郎哧地一笑,他仰头饮下盅中的酒,清冽地说道:“谁让你品鉴?我把这琴送给你,你喜欢么?”</p>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柳婧的双眼便瞪得滚圆。</p>
邓九郎慢慢放下酒盅,双眼微眯,盯着她声音温柔地问道:“嗯?不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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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因惊吓过度,柳婧的声音都结巴了,“有所谓无功不受禄。”</p>
邓九郎打断了她的话头,“你有功!”对上她迷糊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签了那卖身契,我很高兴,所以,你有功。”</p>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柳婧脸色一白,马上耸拉了脑袋。</p>
邓九郎忍不住哈哈一笑。</p>
他大步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放在几上,把柳婧完全包围在他怀抱中后,他乐道:“柳文景,不过送你一张琴,不用张惶至此。”</p>
柳婧白着脸,半晌才吭哧地说道:“实是,邓郎的态度,前后相差太远……这前倨后恭,不对不对,这前倨后礼的,如何让人不惊惶?”声音糯得真挺可怜的。</p>
邓九郎闻言哈哈一笑,道:“你别担心,真是赏你的。现在你也是我的人了,赏你一样物事不为过。”说到这里,他又道:“那日望川亭听你吹箫,实是平生仅闻。今番你的瑟也鼓得很是不错。这琴送给你,回去多多练习一下,我要是烦了你就在旁弹上一首。”</p>
他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p>
这个人平素里给的感觉,也是沉稳而不可接近。看来他是真的高兴,不然,怎么话这么多了?</p>
柳婧呆了半晌,才嚅了一句,“我不是你的人……”</p>
“你不是我的人?”邓九郎哧地一笑,道:“卖身契都签了,还不是我的人?哦,你的意思是三年时间太短了吧?”</p>
这话一出,柳婧马上忙不迭地说道:“不短,不短……”</p>
“哦?不短啊?”</p>
“是,是不短。”</p>
“那么说来,你是我的人?”</p>
有这样威胁人的么?柳婧欲哭无泪,见她又呆楞楞的了,邓九郎不高兴的“嗯?”了一声。</p>
柳婧凛然而醒,她忖道:我再坚持下去,说不定他就会说卖身三年太短,逼着我改回卖身十年,或者卖身一辈子,完完全全成他的人……想通了这一点,她点头如捣蒜,“是,我是你的人。”</p>
见她承认,邓九郎心情大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直笑道:“乖……以后不可口是心非。”</p>
柳婧垂头丧气地应道:“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