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婧一直站在栏杆处，一直蹙着眉心事重重的，刑秀大步走了过来。</p>

他看着柳婧，关切地说道：“公子，你在烦恼么？”</p>

柳婧转过头来。</p>

看到这个月光下，俊美中带着艳光的，年方十九的护卫，柳婧摇了摇头，她轻叹道：“有点，我心很乱。”</p>

她踱出两步，慢慢说道：“我的父亲，我一直敬重他，小的时候起，我便觉得父亲像山一样高大，他说的话，做的事，总是为我打算，他总不会有做错事的时候。”</p>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刑秀，抿唇说道：“现在，他让我嫁给顾呈。”</p>

刑秀听到这里，不由晒然一笑，他潇洒地说道：“公子这可真是白担心了，你刚与皇后娘娘做了交易的事，你忘记了？”</p>

柳婧闻言也是一晒，她点头道：“也是……罢了，我且暂时放下这件事，等父亲到了洛阳再跟他解释吧。”</p>

“本该如此。”</p>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p>

柳婧知道自己会睡不着，也就没有入寝房，刑秀离开后，她就进了书房，就邓皇后所赐的那十万顷地，批阅起霍焉等人的规则来。</p>

她出皇宫时已经入夜，后来与顾呈说完话更是夜深，到了现在，都临近子夜了。子夜的洛阳城，安静得只有狗叫声不时传来。</p>

倾听着那狗叫，柳婧不停地忙来忙去。其实在扬州那两年她也经常这样，一顿忙完之后，才发现天色已亮，而她的心，终于也得到了平静。</p>

此刻亦是如此。</p>

当鸡叫声阵阵传来时，柳婧吹干纸上的墨迹，揉搓着眉心慢慢把纸帛摊平。</p>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轻轻地传了来。</p>

听到这敲门声，柳婧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吧。”与她一样喜欢熬夜的护卫不少，这些护卫，人人心中窝着一股劲，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使用，才能在有限的生命中，达到或接近父辈的期待。</p>

听到柳婧的声音，书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接着，一个脚步声传了过来。</p>

柳婧没有抬头，她习惯性地等着来人向她禀报事由。可她等着等着，也就忘记了有人进来了。</p>

直又是忙了近半个时辰后，柳婧感到手腕酸痛，停下毛笔揉搓时，头一抬，赫然发现她对面的榻几上，正坐着一个人。</p>

这人长腿交叉，正仰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她，因为疲惫，他的眼窝有点深，在盯向柳婧时，他双唇抿得极紧。</p>

这人，五官如雕刻而出，极尽鬼斧神工的俊美，赫然正是邓九郎！</p>

柳婧的动作一僵！</p>

转眼间，她恢复了平静，垂着眸，柳婧若无其事般地说道：“我都不知道邓郎今晚歇在白衣楼。”</p>

邓九郎有点出神，也就没有回答。他盯了柳婧一会后，才道：“怎么不去睡？”</p>

柳婧看着几面微微笑道：“睡不着，事情也多，就耽搁了一会。”</p>

邓九郎右手拿过一枚刻着柳白衣字样的田黄石翻看着，低声说道：“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让你以后应有尽有，享受富贵，再也不必这么忧虑。”</p>

这话一出，柳婧沉默了。</p>

邓九郎把手中的田黄石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后，略带茧子的食指抚摸着上面的‘柳白衣’三个字，又道：“这是你刻的吧？比起之前，你现在的字样更显凌厉，也冷峭许多，阿婧，你果然变了。”</p>

柳婧依然沉默。</p>

邓九郎慢慢把田黄石放在几上，他抬头盯着柳婧看了一会后，缓缓站了起来。</p>

他身量本高，双腿又长，这一站起，整个人便挡住了身后的烛火，直使那颀长的身影完全遮住了柳婧。</p>

懒洋洋地站在那里，邓九郎盯着柳婧，慢慢地又道：“你进入洛阳到现在，不过一月时间。这一个月中，你先是用终身与我作赌，让我公平与你一试。结果，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你又步步紧逼地要我的诺言，昨晚你更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了那样一番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