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不知道自己这一晚是怎么过来的。</p>
她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浑浑噩噩地入了宫,浑浑噩噩地望着痛哭不已的邓皇后,望着黑压压跪了一地,恸哭不止的众臣发着怔。</p>
而第二天,柳婧就病了,病得很重。</p>
她染的风寒还没有彻底大好,这一日心情又大起大落,整个人扛不起,便卧病在榻。</p>
就在柳婧迷迷糊湖地躺在榻上,烧得满脸通红,晕头转向时,隐隐有声音传来,“……和乐公主这病,似是伤寒……”</p>
“什么?不可能!”</p>
“这绝对不可能!”</p>
“你这太医尽是浑说!我家公主不过小小病一场,好端端的怎么会感染这疫症?”</p>
于纷至沓来地怒骂声,嘀咕声,不安的议论声中,那太医的声音隐隐传来,“诸君,伤寒自古便是绝症,西南一郡传得此疾,顿时十室九空,死者无数……老夫正是知道公主身份贵重,才不敢轻言。不然,这洛阳满地权贵,要是知道伤寒之疾出现在洛阳,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恐慌……”</p>
太医这句话,就说得很重了,一时之间,整个寝殿都变得鸦雀无声。</p>
(东汉末年,伤寒等疫疾大面积流行,死者无数,十室九空,其严重程度,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大灭绝,也正因为如此,张仲景著《伤寒杂病论》,救人无数,成医中亚圣。)</p>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仆人看到脸蛋烧得红朴朴的,时不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的柳婧,哽咽着说道:“我去找邓家郎君!”说罢,那仆人朝外冲去。</p>
那仆人地离去,没有人在意,太医让宫女把药熬好,再一点一点喂给柳婧吃时,他则在旁按着柳婧的脉博,时刻观察变化时,只见那仆人跑了回来。</p>
见到那仆人,萧文轩上前一步,急声问道:“可有见到邓家郎君了?他怎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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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人摇了摇头,嘶哑地说道:“无法靠近,我让人传了音迅。”</p>
几乎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听得一个太监尖哨地叫道:“和乐公主何在?楚太医替皇后娘娘之令前来给公主诊脉。”</p>
于是,房中越发热闹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从宫中来的楚太医放下了柳婧的手腕,与前一个太医低语几句后,转身随着那太监离去。</p>
再过了不久,柳婧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怒道:“公主如此病重,怎么可能马上离开洛阳?”</p>
这时,有人隐隐约约地说了几句什么,当下,柳婧的仆人护卫们安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听到有人说道:“……既是皇后娘娘亲自下令,那不妨说与公主听听,由她自己决定。”</p>
这时,忍着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柳婧睁开眼声音嘶哑地说道:“让我,离开洛阳……”她闭上双眼,虚弱的,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地说道:“现在就离开。”</p>
“可是!”也不知是谁嘶声叫道:“公主殿下,你病得这么重,只有留在洛阳才好用药啊!”</p>
昏蒙中,柳婧只是低哑的重复道:“让我离开,离开洛阳。”</p>
见她如此坚持,一直留在这里的太医朝柳婧深深一礼,恭敬地说道:“公主真乃大仁大义!”她在这么重病的时候,不怕病上添病的舟车劳顿,那是害怕万一是疫症的话,把病感染到他人啊。</p>
柳婧这时已烧得迷糊了,剩下的众人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当她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人已在马车中,她给蒙着厚厚的被褥,外面喧嚣不已,马蹄声声,似乎已上了官道。只是在上官道时,她的周围,似乎发生了一次争吵,那次争吵过后,继续跟着她一道上路的,便减了大半了。</p>
感觉到离开的人的迫不及待,留下的人不情不愿,柳婧低哑地唤了一声。一直有人在注意她的动作,因此她一叫,马车便是一停,两个宫女上得马车。</p>
柳婧本是有话要问的,可她嘴一张,却发现自己干哑得发不出声音来了。宫女们连忙给她喂过药,把她重新盖好被子后,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马车中,柳婧又冷成了一团,她哆哆嗦嗦地扯过被子紧紧包着,饶是如此,浑身还是没有半点热度。</p>
就这样,柳婧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中,时间在迷糊糊糊过去。约是水米不进的病到第三天的时候,隐隐有仆人在说道:“……和乐公主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是啊,饭菜也进不了,药也吐出来了……”“他们说这种病传染,我很怕,你怕不怕?”“自是怕的,可是她是公主殿下,我们不能逃。”“是啊,不能逃……”</p>
听着听着,柳婧又晕晕沉沉睡去。</p>
当她再次醒来时,突然感觉,外面似是清静得过份。</p>
在那种清静中,似有一个护卫扯着嗓子叫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当朝和乐公主,你们难道还敢打劫不成?”</p>
那护卫的声音一落,另外又有人叫道:“和乐公主重病,你们还不让开?”</p>
几乎是那人的声音一落,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悠扬又低沉的声音,“她病了?”</p>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p>
看到那人走近,守在公主车驾旁的众人一惊,几人同时叫道:“你,你要干什么?”</p>
那人却是答也不答,不一会功夫,柳婧眼前光亮大作,却是有人掀开了车帘,朝着她定定望来。</p>
这朝她望来的人身材高大,迷迷糊糊之际,柳婧仿佛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好丑。”</p>
这声音,是如此悠扬,甚至如此熟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