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史颜看林斌只是呆立不动,以为林斌是在犹豫,不由大急:“兄长,拒绝征召可是大罪!”
诚然,汉初因为要抵御胡人的入侵,建立了一套边郡与内地完全不同的政策,生活在边郡的边民必须无条件的遵从县史(比二百石、百石)以上官员的征召,一郡屯长刚好也在百石,属于可以战时征召庶人入军的军官。
林斌无法拒绝,只好做足礼节抱拳应“是”,这也却闹出一个笑话来,众人竟是不知道这个“是”是一个怎么样的答案,在林斌迷茫间,见窦史颜三人应“诺”,这才明白下位者应该以“诺”来回答上位者。
一伙人总共收缴了乌丸人的三十二匹战马,斩首乌丸首级三十六,统计结束后,因害怕逃走的乌丸人带来追兵,连夜在李当户的带领下赶路。
因为林斌并不适应这个时代的乘骑方式,这时还没有出现所谓的马鞍和马镫,只有马嚼和缰绳,人骑跨在裸马的背上,需要抓住缰绳并用腿夹紧马腹使自己在马匹飞驰的时候不致摔落,也正是因为没有马镫和马鞍,林斌没有着力点只能始终紧抓缰绳,有时甚至为了不让身体倾斜摔下马背,更是出手抓住了马鬃,导致座下战马几次出现失控,冲出道路撞向路旁的草丛或树木。
李当户十分不满意这样的速度,但他也没有出言责斥,如今马匹并不普及,一般只有军中骑士和养马户才能熟练的驾马驰骋。因为害怕追兵,他专门选择隐秘的小道走,这样骑马赶路的时间变得少,牵马步行的时间变多,这也终于让林斌松了口气。
经过一夜自虐般的骑乘,林斌的大腿由于和马腹的剧烈摩擦变得十分红肿,直到天已经大亮时,他们终于在李当户的领路中穿出地形复杂的小路重新回到直道上,在可以骑马的直道驾马疾行,没过多久李当户命令众人下马躲进草丛,他则是自己驭马继续前进。
“大人去查看前方我军哨卡是否安全,我等在此处稍候。”左严是那名幸存汉军的名字,是一条忍耐力极好的汉子,年纪不大但却十分苍老,他已经当了四年的郡国兵,算上在本郡训练的一年,总为国效力五年。
林斌神情疲惫的坐在地上揉大腿的内侧,他这时不求富贵,也不求什么升官发财,只求能有处安定的地方思索,和把身上的伤养好。但是在和左严的交谈中,他只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在边塞当戍卒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几乎是九死一生。
每年边塞都会从关中、关东或更南方的郡县补充大量的‘戍卒’,也就是在当地受过简单训练的新兵,但补充总是跟不上消耗,每年从内地补充上来的新兵能在游牧民族的入侵中存活下来的极少。
像左严是比较幸运而特殊的,本来当一年的‘戍卒’就能向当地的令史申请调回内地,但是左严却自愿留了下来,他每在边塞多服役一年,就会增加待遇,他在边塞服役了四年,除了第一年外,第二年开始有粮饷,第三年无论有无军功皆自动晋升为伍长,第四年若有军功当地会介绍一名当地的女人给他当妻子,要是他在边塞服役超过十年没有特别军功又没战死的话,当地的郡县就有责任在他退役后帮助他建房,且每年发送养老株钱。
这也是汉初比较特殊的一套军制,是鼓励男人们在边塞为国效力,内地没有这样的待遇。
“我的部下皆已战死了……”左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伤感。
林斌有点发怵,这时也才知道边塞郡国兵为什么会自动提拔服役超过三年的士卒为伍长,原来是边塞的阵亡率太大,基层军官的补充跟不上消耗。
左严无所谓的笑笑,“只要我再活三年,令史大人就会把我转为什长,若是运气好,戎区的游徼(乡长,相当于现在的镇长)也会为我盖一所房子,那时我就不用再上战场,只需在‘亭’间负责抓捕盗贼了。”
林斌听得无语,这些为国守护边疆的战士永远是这么的无怨无悔,要求也永远是这么的简单,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所房子和娶妻生子,传承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