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土有责只对农耕民族有用,再来是文化一直的根植,对于胡人来讲,数千年养成的天性已经深入骨髓,打不过从来都不会死磕,逃跑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时的狼狈不算什么,逃窜之后像是孤狼那样地躲避起来,等待重新变得强壮总有报仇之日。
石宣再一次的大杀特杀同样是天性使然,按他的说法是让麾下儿郎用足够的血刺激一下,更是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冉闵能够得到。他甚至想过要亲自干掉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不想石虎一世英名近丧的那种想法,有长久以来的恨意,有冒顿的珠玉在前,胡人的子杀父其实不是什么罪过,是够不够强,但一想到龙腾卫士守卫宫城立刻就焉了。
到了黎明到来的前半个时辰,石宣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他在突围前下令袭击石斌的队伍,不奢望能够杀死多少人,要的是打乱石斌的突围准备。
无独有偶,石斌太清楚自己的那个兄弟是什么德性,他一方面做好遇袭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安排人袭击石宣的队伍。
两兄弟都是抱着相同的想法,既然已经决定突围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时候,大规模的突围不可能瞒住汉军,谁都想对方成为汉军攻击的对象,好让自己有更多突围的机会。
定襄城内的一整夜厮杀没有停止的时候,甚至比一开始选择站队再厮杀的时候更乱,造成的现象是无时无刻都有人向各个城门而去。
被石羯赵军控制的城门是敞开了让进出,太多的队伍出城让负责截击的汉军疲于奔命,不知道多少人死去,也不知道多少人成功借着夜色进入黑漆漆的旷野。
汉军控制的城门也是迎来了新一波的投降高峰,每时每刻都有大股小股的队伍过来,他们接近了就是丢下任何能够造成威胁的武器跪地请降,少不了一些带着攻击性而来的队伍,很多时候是汉军这边还没有动静,城门内部周边那些人自己杀了起来。
乱就一个字,是比之前阵营分明的时候更乱,弄得汉军无法招降纳叛,只因为谁都无法确定是来投降还是来袭击。
“受降只能往后延迟了。”谢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的矫情,他风轻云淡地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乱糟糟的拼杀:“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汉军是真的冷眼在看那些胡虏的再一次自相残杀,谁死了于他们而言都是少一个祸害,没人内心里出现哪怕是一丝丝的吝惜。
此时此刻看着可怜的胡虏,他们在石羯得势的时候谁不是对晋人肆意妄为,对汉军士卒来说是死的越多越好,唯一有些可惜的不是死在自己手中成为军功。
冉闵和谢艾都不在,定襄这边成了谢安坐镇。
谢安只有一个命令,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前来,谁都不能靠近城墙,驻守汉军坚守之余不用战至最后一人。
要是定襄的所有进出口都控制在汉军手里,谢安的选择会不一样,该是不管代价地堵死所有进出口,问题是定襄的城门有几个是控制在敌军那边。
“长史!”李洪靠近之后行礼,说道:“石宣和石斌的武装在进行最后的收缩。”
谢安“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对于石宣和石斌会突围是早有判断,汉军这边也做出了相应的准备,冉闵和谢艾不在定襄城防这边,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目前的情势很诡异,汉军来的兵力不多,无法对彻底乱起来的局势进行全局控制,招降纳叛之下收拢了太多的降兵,导致汉军既要应对正面交战也要防备降兵再叛,要说捉襟见肘是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包括冉闵在内的高层,他们能够做的就是在不利中寻找平衡,再去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针对,谁对任何安排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切都是在赌自己的事先布置正确。
李洪说完话没有立刻离去,能调走的兵力都被冉闵和谢艾带走,剩下来兵力又要固守城防又要监视降兵,对于主持者来说是稍有差池不但会全局崩盘,小命丢在这里的机率也是无限大。他能够判断出谢安的风轻云淡不是伪装,是那种不带任何做作的处之泰然,看着看着目光中出现了佩服。
谢安是在等,他也等到了,城中局部先是出现一些明显的亮光,随后光亮形成一条又一条的长龙,那是太多的队伍向着一个地方汇集,然后形成局部有如白昼的光亮,那里震天的马蹄声无法使人忽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火龙,看到是向着北城门而去眯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向北而去!”李洪激动地一拍大腿:“长史果然妙算!”
火龙当然是太多人组成的拉长队伍,马蹄声在说明是一支骑兵,从火龙的长度进行判断,人数不会少于两万。
“查。”谢安的声线没有提高,脸上依然是平淡:“务必探知是石宣还是石斌的队伍。”
李洪拱手抱拳应了一声“诺!”,转身之后奔跑离去。
如果是真的是只能选择阻击一个目标,毫无疑问会是石宣而不是石斌。毕竟石宣怎么说都是石羯的太子,石斌哪怕实力再强也只是皇子,政治价值上肯定是石宣最大。
以那支骑兵的突围为一个新的转折点,原本就够乱的定襄城立刻就“炸”了,谢安目所能及的地方,自相残杀的敌军爆发出更激烈的拼杀,维持不到一刻钟之后渐渐停止,要是靠近了根本不用特意观察,看到的就是一张张绝望和麻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