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晚荣起床溜完马,用过早点,骑着青花向县馆赶去。陈老实夫妇这些年含辛茹苦,为的就是要陈再荣出人头地,当这一梦想成真之际,他们也该去乐乐。陈晚荣本拟要他们随去,二老坚持留守,这么大一个院落,要是没有一个人的话,还真不放心。
要守院子,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给郑晴说一声,派几个佣人没问题,甚至还可以花钱请人。不过陈晚荣知道这是二老的借口,他们和黄伯鸣这些读书人天生就有隔膜,自认为在读书人面前要矮半截,陈晚荣只得由他们了。
来到县馆,只见县馆的先生、生员正在准备。今天的县馆与以往大不相同,好象个骡马市场。这些读书人中不乏家底厚实的,家中自有马匹,今天去西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有马匹代步是最好了,他们就把家里的马匹牵了来。
那些象陈再荣一样贫困的学子也有马骑,并不是他们家里有马,而是学馆有马。朝廷为了训练他们的马术,专门拨给学馆马匹,今儿正好用来代步了。马匹不够,可以共乘了。
“晚荣兄,早啊!”黄伯鸣笑呵呵的迎上来,冲陈晚荣抱拳。
陈晚荣还礼道:“让黄先生久等了。”
“哪里哪里。”黄伯鸣笑道:“我们不正在准备么?晚荣兄,你买的东西都送来了,他们正在往马上放呢。”
这次出游,相当于搞个野外烧烤会,而唐人用来烧烤的东西很多,猪、牛、羊、马、驴、鹿、鸡、鱼这些自是不例外,蛙、蚝、蚌、蝤蛴、大貊皆是唐人喜欢烤食的食品。陈晚荣昨天下午去菜市采购,每样东西都买了些。付了钱,要他们今天送到县馆。
读书人“有品位”,食必求精细,味道必上佳,这调料又必不可少,陈晚荣花了老大功夫才采购齐全。
陈晚荣本着够吃就行的想法,所买的食品不是很多。也不少了,堆成一座小山,生员们七手八脚的往马背上放。
更有几个生员带了弓箭,打算打野味了。
东西收拾好,黄伯鸣吩咐下去,一行人向西山进。
唐朝不仅国子监的生员有着严格地人数限制。县馆也有限制。上县四十名生员,中县三十名,下县二十名。五千户以上为上县,两千户以上为中县。一千户以上为下县。宁县是长安附近的大县,人口不少,属于上县,县馆原本有四十名生员,陈再荣去了东宫,只有三十九名了。加上几个先生,不过四十四五人。
人数虽不多,骑马而行也是一大路,摆成一条长龙。喧嚣不绝,好象军队在行军似的,引得行人注目。
黄伯鸣在左。齐贤明在右,两人把陈晚荣夹在中间,三人并辔而行。黄伯鸣脸带满足,未语先笑:“晚荣兄,你真够意思。昨晚上让我们闹了个痛快!这个,爽快!”大拇指都竖到天上去了。
和陈晚荣的关系更加熟络了,不再用尊称“您”,改用昵称“你”了。
浪费了那么多。还不够意思的话。什么才叫够意思呢?陈晚荣谦逊道:“黄先生,你言重了。你们为了再荣费了那么多心血。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么?”
齐贤明很是惋惜:“再荣是个聪明人,前途无量。只是没能参加省试,甚是可惜。要不然,他高中之后,我们就可以赴烧尾宴了。”
开口不离烧尾宴,这烧尾宴真害人。陈晚荣出身贫寒,节俭是他的美德,想起昨晚上浪费了那么多,很是心疼,脸上一抽搐,还不得不笑言:“人各有天命,想是再荣无此福命。”
“晚荣兄,你够意思,我不能没有表示,今天我就烤几个好味,请晚荣兄品尝品尝。”黄伯鸣不无得意地道:“晚荣兄,没给你说,说到这烤肉,黄某还有几分自信。以前,每当春天,我们除了去长安游玩,也去野外烤肉,这西山更是我们的先之地。此处没有什么人家,宁静,适于游玩。”
怪不得他要选西山这个荒凉之地,原来还有这原委,陈晚荣恍然。齐贤明接过话头:“西山的野味不少,野鸡、野鸭、野兔、黄獐更是不少,带上弓箭,今儿得打上几只,请晚荣兄尝尝野味。”
说起这野味,陈晚荣还真有点馋。现代社会不准打猎,野味哪里去找?那些媒体、专家把吃野味说成跟吃毒药似的。唐朝的野味不少,想吃绝对不会有问题,陈晚荣来到唐朝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就没有吃过野味。一闻此言,笑道:“那就多谢了。”
“晚荣兄放心!我们虽是读书人,这射箭不会有问题。”黄伯鸣轻拍胸口。
弓箭是唐朝军队的基本装备,不分兵种人手一副。因而弓箭是唐人必备地技巧,读书人会开弓射箭和他们会击剑一样平常。
西山离宁县不到二十里之程,骑马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远远望见西山雄伟的身影,陈晚荣想到硝石矿,不由得急切起来,一拍青花,青花骤然加冲了出去。黄齐二人拍马跟上。他们一动,生员也加快了度,只一口气功夫就冲到山脚下。
“去左边,那里有一个山坡,山坡下有一块平地,还有一条小溪,柴禾也不缺。”黄伯鸣对这里极为熟悉,向陈晚荣介绍起来。
西山陈晚荣只来过一次,还是青花惊奔来的,走马观花而已,对西山所知甚少,一切由他主张。一行人向左走,未行多远就看见一块平地,平地边缘是山坡,树木茂盛。一条小溪流过,出哗哗的歌声。
不时还有几声鸟鸣,处身其间,陈晚荣心头升起格外宁静地想法。怪不得黄伯鸣喜欢西山了,还真有眼光。
众人下了马,放开缰绳,任由马匹四处啃食青草。唐朝读书人野游,比起现代游人讲究多了,先是把油幕支起来。四十多人,带了十来个油幕。围成一个圆圈。
油幕只是野游家当之一,烧烤用的三角架、铁叉、割食用的刀具、盛食品的盘子、碗碟杯盏全带上了,摆放在油幕里,好象一个工具齐全的厨房。
看得陈晚荣直摇头,这些读书人,不仅有学识。心也挺细,什么东西也不落下。
黄伯鸣这一刻不再是县馆地祭酒,好象个大总管,分派起人手了。拾柴、烧烤、清洗、打杂。一一分派,生员无不凛遵。
分派完毕,黄伯鸣脱下长袍,露出一身短袖劲衣,拿起壶箭,背在背上,把弓往腰间一挎,俨然一个射手,适才那个文质彬彬的祭酒一下子不见了。陈晚荣还真有点跌眼镜。
“晚荣兄有所不知。当年在国子监,每天要练习骑射,我呀就是这身装束。”黄伯鸣给陈晚荣解释起来:“这是胡服。很是利索,便于骑射。走,我们去打猎。”率先走在头里。
陈晚荣第一次遇到唐人行猎,欣然应允,跟着黄伯鸣去了。齐贤明也改成胡服劲装打扮,挎弓背箭,三个身强力壮的生员也是这般打扮。六人向密林里行去。
树林里堆积着的树叶,一踩上去不见脚背。出轻微地沙沙声。这种射猎活动。陈晚荣平生第一遭参与,不明诀窍。除了小心行走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反观黄伯鸣五人,机警异常,每走一步极为小心,迈步轻盈,尽量不出响声,双耳竖得老高,眼睛不住转动,四下里搜索猎物。
见了他们的样子,陈晚荣也依模学样,小心翼翼的提起脚,轻轻放下去,只出极轻微地响声,黄伯鸣很是赞许的一笑。
齐贤明弯弓搭箭,对着前方,猫着身子,缓缓前行。前方树枝上正有一只好看的野鸡正在梳翎,头埋在翅膀下面,不住抖动,出欢快的啾鸣声。
黄伯鸣右手竖在嘴边,左手轻轻一摆,陈晚荣忙停下来。除了齐贤明,都停下来了,紧盯着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