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真,将军派几个人,跟我的人去一趟就知道了。这条路在东南五十里的地方,虽是经过积石山地腹地,要多出上百里路,却比这里好走得多。”庄大楚非常干脆的提议。
哥舒翰不等陈晚荣说话。轻声道:“陈兄,我看可以去探探路再说。陈兄,我和他的人去看看,你们先等在这里。五十里的路程,骑马要不了多少时间。”
陈晚荣本想去的。不过。哥舒翰去也不错,陈晚荣点头道:“那好。就有劳哥舒兄了。”
“只要你们说的是真话,就下来。”陈晚荣冲庄大楚大声说道。
庄大楚一个字也没有说。报以一长串的大笑声,大手一挥道:“走!”带着人下了山头,不一会儿就来陈晚荣他们跟前。
陈晚荣一瞧,庄大楚他们个个衣衫破败,应该说身上穿地不是衣衫,是布片才对,和原始人差不了多少。他们中既有汉人,也有吐蕃人,还有几个女人。
“见过将军!”庄大楚朝陈晚荣施礼。
陈晚荣手一挥道:“这些都免了,你派人吧。”
庄大楚应一声,叫了三个人。哥舒翰带了二十个人,骑着马,出发了。
送走哥舒翰,陈晚荣下令炮兵聚集在树林里,炮兵把火炮摆在最中间,刘福清带人看守,四周放了警戒哨。
现在,雨下得很大,要说有人来偷袭,不太可能。不过,陈晚荣的警惕性很高,绝对不会有任何松懈。
巡视一圈,没有任何问题,陈晚荣这才坐下来,把庄大楚叫来,问道:“你是汉人,怎么到的这里?”
“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他们几个是给吐蕃人掳掠来的。”庄大楚朝身边几个汉人指了指,接着道:“我爹本是唐军兵士,驻守在陇西,经常和吐蕃打仗。一次,吐蕃偷袭唐军,把我爹给掳了来。按照吐蕃律法,战俘是奴隶,我爹自从当了奴隶以后,不甘屈服,准备妥当就逃走了。”
顿了顿,庄大楚长叹一声道:“吐蕃地广人稀,山高林密,道路险峻,要想逃出去谈何容易。我爹逃了三百里,就给吐蕃人抓住了。吐蕃人对奴隶很是残忍,我爹这种情况是要给处死地。我爹只是给暴打一顿,之所以没有给杀害,是因为我爹是汉人,懂得很多,再加上我爹是行伍出身,所以,主人就饶了我爹一命。”
陈晚荣有些糊涂,问道:“汉人奴隶不是比起吐蕃奴隶的日子过得更加悲惨么?”
庄大楚哦了一声,解释道:“吐蕃的奴隶虽然比汉人奴隶要稍微好过些,不过,在主人眼里,吐蕃奴隶什么都不是,不如汉人奴隶有用。将军,您请想,吐蕃人除了会放羊牧马以外,他们还会做什么?大字不识一个不说,没有一技之长。 而我们汉人不一样,别的不说,光是汉人世界的新奇就够让那些大人物们眼界大开了。所以,汉人奴隶虽然倍受迫害。可是,主人却更加重视汉人奴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的。”
唐朝强盛,风华迷人,远远超出吐蕃人的想象。光是汉人这身份就够让奴隶主们欣赏的了。更别说,汉人奴隶还懂得一些技艺,这根本就不是吐蕃奴隶所能比地。当时地吐蕃,最缺乏的就是文明,虽有松赞干布的努力,接受了印度文明和中原文明,使得吐蕃有一个大的跃升。不过,整体来说,仍是非常落后。尤其是对工匠地需要,非常迫切,奴隶主哪里舍得杀汉人奴隶。
是以。在市面上,汉人奴隶比起吐蕃奴隶更值钱。
陈晚荣明白过来,点点头,继续听庄大楚诉说身世:“我爹真不走运,一连逃了好几次,都给抓回去了。奴隶主对爹很是欣赏,为了留住爹,就给爹赏了个漂亮地女奴隶。这个女奴隶也是个汉人。就是我娘。本是一商人女子,却给吐蕃人抓了来。我爹娘同病相怜,渐渐产生情意,后来就有了我。
“可恶地主人说了,要是我爹再敢逃。就要杀了我们全家。为了我和娘。我爹忍了,打消了回归大唐地念头。”
陈晚荣感慨无已。庄大楚抹着眼泪:“我爹本是江南楚地人,一直到他去世都念着故乡。就给我取了大楚这个名。”
长叹一声,陈晚荣惋惜无已:“我想,象你爹这样遭遇的人不在少数。大唐和吐蕃打了几十年,吐蕃经常滋扰大唐,掳掠地人口不在少数。”
庄大楚点点头:“将军英明!象我们这样不甘心屈服的汉人还有很多,只要朝廷大军一到,他们肯定抚额相庆。”
陈晚荣一路行来,对吐蕃的了解更加深刻,对这话很是赞同:“说的好!对了,你是怎么做起了强盗地?”
庄大楚不同意陈晚荣这说法:“将军,我那不是强盗,我那是求生!自从爹去世之后,不久,我娘也跟着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该死的主人象对待我爹一样压榨我。我爹有家人,只能忍了,而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忍无可忍之下,我把他给杀了,跑到积石山中藏了起来。”
奴隶奋起反抗,杀害奴隶主的事情,陈晚荣在书中读到过,没想到庄大楚就是一个,真有点发愣。
“那他们呢?”陈晚荣要指着他的同伙问道。
庄大楚很是自豪:“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奴隶,有些还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积石山里山高林密,野兽极多,打猎就可以生存。只是,打猎这活一个人做起来,往往是饿肚子。我就把他们也拉了过来,在山上结了一个寨,靠着打猎,苟活到现在。前几天,我们听说这里有一支军队通过,心想军队过后,说不定会落下些东西。金银,对我们来说没甚用处,我们最需要地是武器,想来碰碰运气。一连搜索了几天,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军队还真是气人,连根毛都不给我们留。”
前几天从这里通过的是程晓天率领的先头部队,这是一支能征善的精锐,怎么可能落下东西。陈晚荣之所以选择走这条路,就是因为程晓天走的这条路,哪里想得到,居然还有更好的路,也不知道程晓天当时是怎么想的。
“寨主,他们也留的有东西呀,就是马粪!”一个同伙调笑一句,引来一片笑声。
庄大楚接着道:“没想到,昨天晚上下起了暴雨,我们躲在山上地一个洞里避雨,没成想撞到将军了。我们原本以为是吐蕃的军队,准备一阵乱石砸死你们,夺了你们的武器。可你们人太多,我们人太少,就是占到地利也不可能得手。想来想去,我决定拦住你们,吓唬一通,你们能给十件八件兵器,我们也是大收获了。哪里想得到,你们居然是朝廷的军队,老天开眼了!”
吐蕃文明不发达,科技落后,这铁器对于他们来说很是贵重,得从唐朝输入。庄大楚他们在山中打猎生存,最需要的就是利器了,要想得到利器就有两途,一是军队,二是奴隶主地庄园。
奴隶主地庄园,一般都有奴隶主的私家军队看守,庄大楚没有那实力。陈晚荣他们到来,只要占住山头,讲下条件,弄个几把武器还是没有问题。庄大楚地算盘够精,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拦住地居然是唐军。
身为汉人,对唐军天生就有一种亲切感。再者,唐朝的社会制度比起吐蕃的奴隶制好得太多,至少他们有人身自由,不用做奴隶。光是这一点,就对奴隶出身的庄大楚他们来说够有吸引力的了。
正是因为如此,当得知遇到唐军时,在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庄大楚决定赖上唐军,离开这个让他们做恶梦的地方。
了解了他们的不幸出身,炮兵们个个感慨无已,自发的拿出自己的换洗衣衫,送给庄大楚他们。庄大楚他们躲在山里,只能靠兽皮遮羞。只是,现在是七月份,天气炎热,兽皮穿在身上,热得受不了,只能把能找到的布片弄在身上遮羞。
这些都是炮兵的旧衣衫,在炮兵眼里算不得什么,可在庄大楚他们心目中,这是天大的恩情,是他们这辈子最喜悦的事情了,无不是捧着衣衫,激动得垂泪。
作为回报,庄大楚他们把山寨中贮存的肉干全部献了出来。打猎为生,极为艰苦,一旦到了冬天,野兽潜伏,很难打到猎物,得趁早贮存肉干。庄大楚他们贮存的肉干还真不少,足有几千斤。
先头部队是程晓天的军队,炮兵是第三批通过石堡城的军队,已经是很靠前的了。他们的给养同样是个大问题,一是靠本身携带的粮草,二是在行军途中解决,三是程晓天知道炮兵的重要性,时不时挤些给养给他们,才维持到现在。
庄大楚他们的肉干,对于陈晚荣来说是雪中送炭,比黄金还要珍贵,欢喜无限。
只是一样,哥舒翰这一去就没有消息,直到日落西山,仍是没有回转,陈晚荣不由得焦虑不安了,心想:“不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