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池让王老太的儿子好好回忆一下,南哨村那鲁老夫子的老婆范氏什么时候和他买的蜂蜜。
这鲁老夫子看样子在南哨村很有名,五十多岁屡试不中的老秀才,还娶了一妻一妾,却又家道中落,不想出名都难啊。王老太的儿子平均一个月左右下山一次去卖蜂蜜,所以马上就回忆起来,范氏是在九月重阳左右和他买的蜂蜜。这与范氏的说法是一致的。这么说,这范氏买的也是有毒蜂蜜。
胡江想,既然是蜜蜂下的毒,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抓几只蜜蜂回去交差吧,这王老太一家也不知道这蜜蜂采回来的花蜜有毒,属于意外。抓他们也不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拿一个瓷瓶装些有毒蜂蜜,拿回去交差消案。
胡江找瓷瓶装蜂蜜,杨秋池却怔怔地看着那些蜂蜜又开始发呆。
宋芸儿见杨秋池蹲在那里傻愣愣看着那几个瓷钵里的蜂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哥。还发什么呆呢?案子都破了,咱们快下山回去睡觉吧,一晚上没睡,人家都要困死了。”
杨秋池皱着眉头一摆手:“不对!”
“什么不对?”宋芸儿问道。
“这件案子不对!蜜蜂不是凶手。鲁学儒不是吃了有毒的蜂蜜死地。”
胡江一听,惊问道:“杨公子。你说什么?你方才不是说……”
杨秋池打断了他的话:“我先前想错了,”指了指蜜罐子里的蜂蜜,说道:“你们看,这些有毒的蜂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这蜂蜜既然能毒死鲁学儒,也能毒死别人,怎么没听说过吃蜂蜜死了人地呢?”转身问米里正:“这两年村里死过人吗?”
里正摇摇头:“没有。”想了想又说,“这王老太地蜂蜜很不错的。村里有很多人家都买他的蜂蜜,我也买过,但吃了没甚么事情啊。他们还到邻村也卖过,但也没听说过谁吃了他家的蜂蜜死了地啊。”
通判胡江问道:“那这鸭子吃了就死掉了,又作何解释?”
米里正挠挠头:“这,这……”
杨秋池说道:“这好解释,并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就一定会中毒而死,要达到中毒量才行,而且,不同地个体以及不同的身体情况,都会影响到是否中毒。同样剂量的毒物,吃了不一定中毒,但小孩吃了就有可能中毒。小孩吃了没事的,鸭子吃了就可能中毒。”
宋芸儿有些明白了,说道:“哥,你地意思是不是这蜂蜜中毒的剂量还不足以毒死人,却可以毒死鸭子?”
“聪明!”杨秋池夸道。
宋芸儿嘻嘻一笑。
米里正又发现一个问题,问道:“那婴儿和鸭子差不多大小,怎么没听说婴儿吃了蜂蜜死了的呢?”
杨秋池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没想过,说道:“也许,也许这和一次性吞服地剂量有关吧。婴儿吃得少,用筷子头挑一点调水喝罢了,可刚才我们将这有毒的蜂蜜喂了鸭子两大坨,足够一个婴儿吃上好多天地,分到每一天的剂量就很小了。”指了指那鸭子,说道:“再说了婴儿再小,也比这鸭子大嘛。”
王老太插嘴说道:“婴儿不能喂蜂蜜的。”
“为什么?”杨秋池和米里正都奇怪地问道。
“没断奶的小孩子吃了蜂蜜,会哭闹不停,而且哭泣声微弱,也无力吃奶,婴儿如果吃蜂蜜吃多了会死的。所以我们卖蜂蜜的时候都会提醒的。”
这王老太的说法没错,根据现代医学检验发现,土壤和灰尘中往往含有被称为“肉毒杆菌”的细菌,蜜蜂在采取花粉酿蜜的过程中,有可能会把被污染的花粉和蜜带回蜂箱。这种蜂蜜中含有的这些微量毒素吃了没事,但婴儿吃了会中毒甚至死亡。所以,一周岁以下的婴儿不能喂蜂蜜。
这婴儿不能吃蜂蜜,杨秋池说实话也不知道。现代社会他连女朋友都没有,更没有机会有孩子,也就不关心这些问题。现在听了这王老太的话,也跟着长了见识。
杨秋池见宋芸儿和胡江等人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关于能毒死鸭子的毒不一定毒得死人的论断,也懒得解释,对南宫雄说道:“你带两个人去王老太家猪圈牵一头猪出来,要一百多斤以上的。”
南宫雄答应了一声,也不叫其他人,一个人进了猪圈,猪圈里顿时想起了猪的惨叫声。片刻,南宫雄抱了一头肥猪出来,那肥猪跟他差不多大小,这南宫雄力气还真大,这猪被他两手抱住,除了鼻子里哼哼之外,根本动弹不得。
杨秋池叫一个捕快铲了两大坨有毒的蜂蜜给那头肥猪喂下,然后将肥猪放回了猪圈。大家围在猪圈旁等了半天,那肥猪还是哼哼唧唧摇头晃脑活得好好的,没甚么中毒的症状。
这下子胡江等人都相信了。同样是两大坨蜂蜜,毒死了鸭子却没能毒死这头肥猪。看来,杨秋池所说的下毒毒死人需要达到一定的剂量,这是正确的。
既然这蜂蜜毒不死这头肥猪,当然也就毒不死鲁学儒。再说了,那鸭子被毒死是因为连续服用了两大坨蜂蜜,而鲁学儒只是用蜂蜜来涂抹口腔溃疡,一个内服一个外用,鲁学儒身体吸收的有毒蜂蜜的剂量就更小了,所以,更不可能被这有毒蜂蜜毒倒。
杨秋池刚才发呆,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样说来,下毒杀死鲁学儒的,不是蜜蜂采回来的有毒蜂蜜,那真凶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