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泉站起身,大声呵斥王福生:“怎么搞的,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还拖着?赶紧送县医院。”
“慢着!”温老太爷拦住了几个要上前抢担架的保安,桂花村的几个小伙子围拢过来,捏紧了拳头。
温老太爷抱拳向周围的人群拱了拱,朗声说:“古话说,为官之人,民不服其能而服其公。县长,我桂花村的人今天到县里来上访,不是来无理取闹,是来向县长讨个公道的。”
高亮泉胸有成竹:“廉生威,公生明。温老师,有话请讲。”
“好,先说这眼前的事。沙河乡村民谭二愣子打伤桂花村村民温二狗,这事该怎么说?”温老太爷说到谭二愣子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谭二愣子是市委副书记谭政荣的本家侄子,就仗着这层关系,在附近几个乡村飞扬跋扈,小有名声。
“打人违法,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谁也不能例外。”高亮泉回头对万大强说:“万主任,你让公安局胡局长派人把谭二愣子带来协助调查,根据伤者的伤势情况,依法处理。”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点头赞叹,说县长果然是秉公办事,那个摇头暗笑,说这是说给大家听得,抓不抓天晓得。
“好,县医院收人看病,是要花钱的。”
“谁打伤的人,就该谁出钱治疗。”
温老太爷步步紧逼:“可人现在送进医院就要交钱。”
高亮泉对王福生说:“你负责协调一下,谭二愣子没钱,叫沙河乡政府出。”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了掌声。
高亮泉随即把皮球踢给温老太爷:“怎么样?温老师。”
“县长替我们主持公道,我等无话可说。”温老太爷微微颔首。
“那就请温老师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带回家带回家。”高亮泉的语气也强硬起来。“以后再有人打架斗殴,聚众闹事,县里同样会依法办事。”说完,带着万大强就要走。
温老太爷一伸手,拦住了高亮泉:“高县长,老朽还有一事要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问题找政府,这没错,你要反映其他问题,可以和信访办的王主任讲清楚,我们县政府会认真对待的。”
“这不是其他问题,这个事情没个说法,今天打伤的人治好了,明天有可能还要伤人,还望高县长能将公道主持到底。”
外人可能不知道,但高亮泉心里十分清楚,温老太爷要说沙河乡和温家岭乡关于秃头岭的土地纠纷。
沙河乡的吴幸福敢于挑起与温家岭乡的土地纠纷,离不开他的暗中支持。
高亮泉心里很不爽,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原以为,抓了谭二愣子,承诺了负担医药费,这帮子村民一定会千恩万谢地离开。可面前的这个老头子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显然是有备而来,故意出难题的。
他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操纵!高亮泉想到了县委副书记秦方明,常务副县长郭咏,甚至想到了还在接受调查的唐智民,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勤杂工温纯。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啊。
万大强看得出来高亮泉的为难,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温老师,县长刚才说了,以后再发生打人伤人的事,不管涉及到谁,公安部门都会依据事实和法律严肃处理。”
温老太爷说:“沙河乡霸占温家岭乡的秃头岭,不让桂花村村民给桃花谷的先人扫墓,这个事没个说法,早晚还会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县里不解决,就到市里去,市里解决不了,就到省里去,总会有个将道理的地方。”
高亮泉一听这话,更确信这背后不是普通的村民纷争,肯定关乎当前县委书记的归属。对此,高亮泉只能采取拖字诀,稳住当前的局势,等县委书记的位置明确之后,再想万全之策。
于是,他压住心头的不爽,和颜悦色地说:“温老师,你们提出的土地争议,这个事情涉及到望城县整体的土地规划,涉及到两个乡的根本利益,我个人做不了决定,县政府要根据各方面的意见再认真研究,然后给出一个明确答复。”
正在这个时候,牛广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先是搓着手给高亮泉承认错误:“高县长,我来晚了。我们乡里的工作没做好,给县领导添麻烦了。”
高亮泉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牛广济转过脸来对温二狗的婆娘吼道:“还赖在这里等死啊,快送医院。”
温二狗的婆娘被牛广济一吼,吓得低着头不敢做声,站在担架边得几个小伙子,弯下腰就要把温二狗抬走。
牛广济给温老太爷递了根烟,又帮着把火点上,轻声说:“老太爷,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跟着年轻人凑什么热闹嘛,要是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温老太爷出够了风头,自然想见好就收,看牛广济来了,正好借坡下驴,他板着个脸说:“沙河乡的人出手伤人,你做乡党委书记的不好出面,只好我老头子舍了这张老脸来找县长了。”
“好了,你受累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县里的警察已经把谭二愣子带走了,沙河乡的吴书记也跟我通了电话,医药费他来出,还要怎样?”
“好吧,既然牛书记来了,我老头子也就不跟着瞎捣乱了,散了吧,散了吧。”温老太爷向人群挥挥手,几个小伙子抬起温二狗往医院方向去了。
牛广济再次走到高亮泉面前:“给县领导添麻烦了,没别的事,我带人回去了。”
“牛书记,去吧,去吧。”高亮泉和万大强最怕事情闹大,巴不得人群早点散了。
牛广济吆喝着把桂花村的村民带走了,围观的人却没有散,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
没想到,按下葫芦浮起瓢,村民们散了,又有人跳出来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