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端详着面前这份文稿,兴之所致,从案上拿过一张薛涛笺,提笔疾书起来:聘之,蒙见先生之巨作,颇有几分振聋聩之意。看书惜之此剧只得几人有幸读之……。足写满整整一张,胤祉仔细读了一遍,这才将信封了,交于自己的亲随葛顺,吩咐道:“你速速将此信送往京城户部主事孔尚任处。”顿了一下,仍觉得不放心,又吩咐道:“此信只可交给尚任本人,万不可交于他人之手,切记切记。”葛顺应了,将信仔细收在了怀中,这才转身离去。看着葛顺的背影,胤祉嘴角露出一缕笑容,低声道:“京里许是太闷了些,弟弟我送一场大戏给两位哥哥添些乐子。”言罢,起身吩咐下人道:“伺候爷穿衣,爷即可便要去行宫见驾!”
京城毓庆宫内,此刻的胤?一脑门的官司,胤?果然把科场案丢给了自己,胤?言下之意很明白,他身为太子,若是能得朝中重臣做为臂助,凡事才能做得顺当,照胤?的原话便是“方能不负皇阿玛托付”。可若是就放任科场之事不理,便会得罪了天下士子,犯了众人的悠悠之口,也是不美。总之,这两难的局面就丢给了胤?去为难。
胤?心中清明,这次取贡,涉及众多大学士,部院、地方官员,他们平素在朝廷之中便有清流之名,影响力甚大,且大多原本并不在太子的阵营之中,加之他们那些被取中以后便将步入官场的子侄,若太子借由此事示好拉拢,将这群官员收归羽翼之下,太子便可安坐储君之位,再不用担心大阿哥一党。然而如今参与贡士的士子群情激愤,不加以妥善安抚,便会在士林之中坏了名声。看书太子以后是要登基称帝的,这些得罪官员、士子们的事儿,太子是绝不能沾手的。如今胤?送上门来,岂不是做这桩事儿的最佳人选?案子处理的妥贴,那是太子善于用人。处理不当,禀了康熙给个处分,甚至夺了胤?的爵位,便也可以向众人交代过去。太子真真打得好算盘。
送胤?离开时,太子笑道:“四弟,这桩案子便拜托于你了。二哥在一众兄弟之中,除了你,还能指望哪个?待这事儿了解,二哥即刻上折子,一个郡王衔你是早就该当的!”
胤?苦笑着和太子一揖而别。太子的这个差使岂是好当的?莫说自己没有拿到一纸太子谕,连一句便宜行事的话儿都没有,左右太子都是存了不担丝毫责任的念想。再,接着个烫手的山芋就能顶个郡王?太子还不是皇帝,他胤?也不是三岁孩童!
胤?骑在马上,将有关这桩案子的事儿细细想了一番,吩咐随从道:“先不回府,去兵马司!”
苏州,御舟之中,康熙颇有些好笑地看着李煦道:“好你个奴才,和你主子说说,你收了那被革的举子多少银子?巴巴地到朕面前给他撞木钟?他要献诗给朕?朕稀罕他那几个字不成?”李煦陪着笑,道:“奴才再不济,也是主子打小调教出来的,奴才就是穷,也得有几分志气,断不会丢主子的人。奴才岂会贪图一个举子的银两?那吴廷桢虽说乡试冒籍,确是个有才之人。上回家母寿诞,吴廷桢写了一幅贺联,家母看着甚喜,联曰:‘蟠桃已结瑶池路,玉树交联阆苑香’。若不是奴才惜其才具,今日也断不敢贸然荐于御前。”康熙听得文夫人之名,便颔道:“既是曾为文嬷嬷献联,朕便见他一见。”李煦暗中舒了口气,吴廷桢有才不假,可他确也送了自己五千两银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现下里为了迎驾,李煦处可是亏空了不少,五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真要把这到手的银子还给吴廷桢,李煦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康熙正要传谕吴廷桢觐见,转念一想,对李煦道:“此次朕南巡,虽说有旨,沿途所用俱有内库支出,然朕看你与曹寅两个都没少花销,你的苏州织造府约是有了大亏空罢?”李煦正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康熙又道:“朕思量过了,亏空终是不妥,早晚与人以口实,朕拨给你与曹寅各十万两,你等可以之营运生利,慢慢将亏空补上。”李煦听得早已是热泪盈眶,忙跪倒道:“奴才何德何能,得主子如此眷顾,奴才敢不尽心竭力为主子效命!”康熙挥手让李煦起身,才道:“文嬷嬷和孙嬷嬷皆为吾家之老人,曹寅与你,也是朕一手使出来的,朕怎么忍心让你们受贫?只要你等好好当差,便是报答了你们的母亲,也是报答了朕。罢了,不说这些,你去将吴廷桢带来见朕。”李煦应了一声,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花,将吴廷桢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