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期盼地盯着黄元。</p>

黄元愣住了，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p>

少女如墨玉般的黑瞳闪闪发光，歪着头的神情就像黄鹂在街上看那些吃食一样渴望和向往，令人不忍拒绝；但他觉得那白玉般的面颊在自己的注视下很可疑地泛出粉红来，不禁心一跳，脸也作烧起来。</p>

他垂首敛目，心乱如麻。</p>

正在这时，就听杜鹃笑道：“这可不行！”</p>

断然的口气不仅惊呆了昝水烟兄妹，也震住了黄元。</p>

昝虚极本就怪堂妹孟浪，听杜鹃这样说，更觉不好。</p>

但他见杜鹃笑得明媚，不知怎的，并不太担心。他觉得，她心性坦荡高洁，绝不会羞辱妹妹的，她不是那种尖刻低俗的女子。</p>

杜鹃指着画认真对昝水烟解释道：“昝姑娘，这画里都是我黄家人，除了外公舅舅和小姨父，那也是黄家亲戚，所以弟弟才命名为《天伦之乐》。若是将昝姑娘画进去，就不合适了。再说，昝姑娘何等身份，跟我们画在一起，实在亵渎了姑娘！不如让弟弟单独为昝姑娘画一幅画，那才独具特色！”</p>

说完，不理会她发白的面色，展开另一幅画，“瞧这一幅，就是他为我和妹妹画的。是不是很好？”</p>

黄鹂听了忙拍手道：“对呀昝姐姐，你就像仙女一样，让哥哥单为你画一幅。画好了就送给我……”</p>

话未说完，就被杜鹃踢了一脚。</p>

杜鹃嗔道：“昝姑娘的画像，怎能随便送人？你以为她跟我们一样！别说画像了，就算是身上戴的随便一样东西，都不能随便给人的。”</p>

一面歉意地对昝水烟道：“小妹不懂这些规矩，望昝姑娘莫怪。她也是喜欢你，才这样说的。”</p>

黄鹂忙捂住嘴，红了脸儿。</p>

昝水烟心沉坠如铅，强笑道：“无妨！黄三姑娘天真烂漫，直言快语，我怎会见怪呢。”</p>

说着，凝神打量杜鹃。</p>

她到底是故意道破自己心思，还是无意直言呢？</p>

只见杜鹃神情似晴空下的江心岛，一片明朗，眼底笑容始终灿烂和煦，令观看的人心情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得愉悦。</p>

她便想，黄姑娘定是实话实说，是无意的。</p>

只是她的打算却落空了。</p>

天知道，她是多想在那幅画中拥有一席之地！</p>

杜鹃的话让黄元心头警醒。</p>

他知道她是实话实说，而且是有意的。</p>

相处这些日子，他对杜鹃的性子越发了解：如山泉般清澈单纯，又像满月之夜的碧海青天，越清越深邃。她通常很少对人耍心机手段。大多时候，她用直来直去的言语对付人，能言人之不敢言、说人之不便说的话，令对方措手不及和瞠目结舌，她自己则清朗朗、坦然无私、坦荡无惧。</p>

刚才，他察知昝水烟的心意，却一个字也难推拒。</p>

哪怕是婉转推拒，也显得失礼。</p>

因为昝水烟可没明说想成为黄家人，不过是想成为画中人而已；若是他像杜鹃一样坦言说破，倒显得他心思鄙薄，有意外非分之想了。</p>

杜鹃却毫不费力地替他拒绝了。</p>

还拒绝得那样自然！</p>

昝虚极高估了杜鹃，他和堂妹一样因为杜鹃的话觉得尴尬，偏又说不出杜鹃的失礼，也无法怀疑她的心性。</p>

他便顺势扭转话题，笑道：“那黄兄弟就帮烟妹妹画一幅吧！今日难得你有这么好的兴致，所作定然远超平常。”</p>

黄元恢复常态，微笑着铺开纸笔，作起画来。</p>

他画的就是昝水烟刚才自花径缓缓走来的场景。</p>

他只见过昝水烟面容一次，也不曾直视，因此对她不太熟悉。不像杜鹃，其笑容已经深入他心里了。所以，他请昝水烟坐到他对面。</p>

大凡小小年纪在某方面能有些成就的人，都有些天赋灵气，林春如此，黄元也是如此——他一旦拿起画笔，便心无外物，心中眼中都只有画了。</p>

他不再像之前不敢直视昝水烟，不时地抬头端详凝视她，每一眼看过去，都仿佛看到她的心底。</p>

昝水烟静静坐在石凳上，淡淡微笑着。仿佛敞开了心灵，超越了大家闺秀的矜持和端庄，别有一番意味和心思流露。看他的眼神更使他迷惑不解。不自觉的，他心随意走，笔下的女子便朦胧起来，如水烟迷雾般缥缈，柔美中带着执着。</p>

杜鹃站在一旁观看。</p>

随着画渐渐完成，她由看画变成了看人，看黄元和昝水烟二人。</p>

在黄元的目光下，昝水烟完全坦露自己。</p>

这是一场心灵的交流！</p>

她心中微微泛酸，少见的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