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思考再三,决定抛出一个重大消息:“那我问你一件事,可知此次九黎国为何大举进犯么?”
“为土地人口、金帛财货,无非诸如此类。”于二哥说。
“这些理由或许是有,但并非最紧要的。”赵黍说:“你可知晓角虺窟?此地封印即将瓦解,九黎国就是为了救出内中妖王而大举兴兵。”
于二哥脸色微微一变,言道:“传说角虺窟是以仙家法宝设下的封印,怎么还不到一百年,封印便要松动了?”
“你可以回去询问那位景明先生,说不定他知晓是何缘故。”赵黍随口一句,暗中试探对方。
于二哥不置可否,赵黍又说:“至于山林舆图,也烦请于道友一并询问清楚,无论可与不可,都给我一个答复。”
“好,就不知贞明侯打算如何联络?”于二哥问。
“我会安排张里尉定期在外哨探,就由他来替你我传话,也免得引起怀疑。”赵黍望向张里尉,对方闻言拱手。
“贞明侯心思缜密,我是见识过的。”于二哥称赞道。
赵黍说:“好了,天色将明,你我也不宜在此地久留。”
“不知贞明侯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外逃的刑徒?”于二哥说:“我来此之前看过他们,无非是一群忍受不了苦役的汉子。”
“如果可以,尽量将他们押回蒹葭关,是非对错,我总归要当众审定才好处置。”赵黍则板起脸说:“但我也要劝于道友一句,能够被流放充军当刑徒的,未必都是受冤枉的好人。就如同杨柳君在星落郡,也曾经纵放匪寇劫掠行凶。”
于二哥缓缓点头,意味难明:“既然如此,我便不久留了。告辞!”
……
“角虺窟?”
苍梧岭中,怀明先生双目迥然,半惊半疑地说:“我就说为何此次九黎国大举调动各部巫祝,传闻连丰沮十巫都出动了。只是角虺窟的封印历来有人加固看守,怎么会行将瓦解呢?”
旁边景明先生轻抚蒙眼布条:“角虺窟的封印并非借地脉气机而设,反倒是用仙家法宝镇住无数蛇虫。放任蛇虫在封印之中彼此厮杀争斗,污秽血腥、暴戾凶煞充斥在内,仙灵清气受到玷污,又不免随外在天地气机流转而耗散,这个封印注定难以长久。恐怕那妖王角虺也在蚕食法宝气韵,两相较持,封印禁制的效力便会急转直下。”
“妖王角虺或许凶悍,但华胥国不可能坐视如此凶物出世。”怀明先生判断形势道:“九黎国一旦收服了这头妖王,定然不会就此收兵罢战。当初梁韬在苍水河畔大展身手,恐怕还存了推演阵式、震慑九黎的心思。”
景明先生徐徐摇头:“九黎国不会轻易退却,我隐约感应到丰沮十巫引神光垂照,或许与这妖王角虺有莫大关联。”
“九黎国巫风炽盛、谄媚鬼神,血食牺牲之行不胜枚举。”怀明先生负手沉吟:“如果说他们要召请某位妖神下界临凡,我丝毫不觉稀奇。万一事态真的演变至此,必定酿成大祸,苍梧岭近在咫尺,九黎国也照样视我们为隐患。”
一旁于二哥问道:“那我该如何回复赵黍?”
怀明先生言道:“山林舆图可以给,但赵黍不能白拿。你去跟他说,赤云都需要一批药物与盐铁,如果他贞明侯能弄来,赤云都可以提供详尽舆图。”
于二哥很清楚,赤云都在苍梧岭中也是过得很艰辛的。崇山峻岭、地形险阻,固然能够阻挡华胥国大军征讨,可山多地少,注定难以供养大量人力。百姓饮食缺少油盐,兵士作战缺少兵甲,光靠节衣缩食也难以长久,还是要从外界获取。
这也是为何当年赤云都经受重创,不得已携众逃入苍梧岭,怀明先生还是下定决心派出人手到周边村寨,既能作为探子打听消息,也可以在当地筹措钱粮盐铁,弥补苍梧岭本地不足。
赤云都花了五六年,好不容易在周边城廓村寨经营出稍好局面,可现在两国交兵,各地关防严密,使得钱粮盐铁转运不便,眼下不得不另外开源。
“这……”于二哥有些迟疑:“赵黍虽然愿意跟我见面,但让他拿出一批药物与盐铁,恐怕不会轻易接受。”
怀明先生则说:“他赵黍一旦获得山林舆图,获益无穷,远不止眼下战事,未来应对九黎国,乃至于开疆拓土更是占尽地利。我们所要盐铁药物,不过是一时之需。明明是他占了大好处,要是他连这都不答应,可见此人短视无能!”
“我明白了。”于二哥正要离开,景明先生则叫住了他,拿出一份单子:“这里面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先让赵黍过目,他如果答应,那你也省得多跑一趟了。”
于二哥暗自惊疑,赶紧收好单子。等他离开后,怀明先生说:“赵黍这个人,倒是比我预料要更有作为。”
“登坛行法,梳理地脉、贯通水脉,确实有为。”景明先生说。
“科仪法事那是他的看家功夫,不算什么。”怀明先生摇头道:“但他孤身冒险与我赤云都往来,实属难得。这样的人要么是心机深沉,怀有极大阴谋、布计长远,要么是真心行事之人。”
“你说的,不就是张端景么?”景明先生提醒道。
怀明先生微微一怔,景明先生继续说:“赵黍果然是张端景亲炙。如今看来,张端景并未向赵黍透露他与我们的往来,可赵黍自己却主动尝试与我们联系,这份言行,与当年何其相似?”